1
太极殿的金砖地面在燃烧。
云锦单膝跪在青金色火焰中,金属化的右臂与青铜断剑熔为一体。那些从玉玺背面浮现的真账数字正顺着剑身爬上她的手臂,每个墨字没入皮肤都引发一阵战栗——那不是疼痛,而是二十年来被篡改的盐铁数据在撕咬她的血肉。
"坚持住!"萧景珩的残魂从剑柄浮现,半透明的手指覆在她手背上,“真账入体时龙血会沸腾…”
话未说完,郑贵妃的尖啸震碎了三重纱帐。她胸腔裂开的伤口里涌出铜钱虫,每只虫背上都刻着假账数字。虫群在空中组成景和七年的盐税账目,朝玉玺扑去。
"户部存银三百西十万两——"虫群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合声,“实收西百九十五万两!”
云锦突然明白为何铜母必须被消灭。这些吞噬假账的虫子正在扭曲国本,每篡改一个数字,就有万千百姓的血汗被蛀空。她猛地将断剑插入地面,右臂龙鳞纹爆发出刺目金光。
“账实…相符!”
真账数字从她皮肤里喷射而出,与虫群假账相撞的瞬间,整座大殿的铜器同时嗡鸣。云锦看见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每个数字都在厮杀,"三"字砍向"西"字的脖颈,"九"字用弯钩刺穿"五"字的腹部。墨迹与铜屑如黑雪纷扬,落在太子突然睁开的眼睛里。
少年瞳孔中浮现微型账册的幻影。
2
"小心太子!"谢老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老人胸口插着半截铜钱剑,黑血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审计术语。他扑向正在蜕皮的郑贵妃时,云锦才看清那华服下根本不是人体——而是用铜钱虫黏液黏合的账册残页。
"您到底是…"云锦的质问被喉间涌上的龙血淹没。
谢老扯开衣襟,心口铜钱虫壳的纹路与皇帝如出一辙。他蘸着黑血在太子额头画了个"核"字,少年立刻发出档案库卷轴展开般的沙沙声。
"老奴是先帝的审计暗卫。"谢老的黑血突然变成朱砂色,将郑贵妃牢牢钉在地上,“这把老骨头…终于等到真账现世…”
郑贵妃的指甲突然暴长,铜钱材质的指尖刺入谢老咽喉。老人却笑了,转头对云锦做了个"查账"的手势——那是审计司密探世代相传的暗号。
云锦的断剑突然自行飞向太子。剑尖在触及少年眉心的刹那,玉玺背面的微型账目全部投射在他皮肤上。太子痛苦蜷缩时,那些数字竟如纹身般渗入肌理。
"人形账本…"萧景珩的残魂轻叹,“真账找到新容器了。”
3
皇帝的金血突然从殿外飞来,却在半空变成铜钱雨。云锦抬头看见骇人景象——皇帝站在龙椅前,咳出的血珠在空中就凝成铜钱,每枚钱孔里都钻出细小的铜母幼虫。
"陛下也被侵蚀了?"云锦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金属化己蔓延至右肩。
萧景珩的残魂突然按住她心口:“看太子的手!”
少年天子正无意识地在空中勾画盐税数据,指尖划过之处,真实账目如金线浮现在虚空。而皇帝看到这些数字后,咳出的铜钱突然转向,疯狂攻击郑贵妃。
"原来如此…"残魂的声音带着审计师特有的冷静,“皇帝用假账喂养铜母,实则是为保全真账。”
云锦突然浑身发冷。如果皇帝早知真相,那谢老的潜伏、萧景珩的死、甚至她的龙血觉醒…都可能是二十年前就布好的审计之局?
断剑在此刻发出裂帛之声。
4
"没时间了。"萧景珩的残魂开始消散,金光如沙从指缝流逝,“铜母要作最后一搏——”
郑贵妃的残躯突然炸开,数以万计的铜钱虫组成假账龙卷风。云锦的右臂完全失去知觉,金属化正向着心脏蔓延。她看见太子被虫群托到半空,玉玺真账与人体容器即将被吞噬。
“审计之道…“云锦念着萧景珩的遗言,将断剑刺入自己心口,”…至死方休。”
龙血喷在太子身上的瞬间,少年皮肤下的账目文字全部活了过来。那些数字挣脱人体,在空中组成巨大的审计铁则:“账实相符,出入有据”。铜钱虫撞上这八个字,如飞蛾扑火般化为灰烬。
濒死之际,云锦感觉有人握住她的手。萧景珩即将消散的残魂凝成实体,将半枚铜钱按进她心口的伤口。
“剩下的路…“残魂的声音渐渐融入她的血液,”…你要独自查完了。”
5
当云锦在审计司地库醒来时,首先看到的是自己恢复血肉的右臂——唯有掌心留着铜钱形状的疤痕。谢老的尸体静静躺在旁边,心口虫壳上刻着"景和元年盐铁初核"的字样。
"你昏迷了七天。"太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少年天子指尖沾着朱砂,正在地库墙壁上默写盐税数据。更可怕的是,他眼球转动时,云锦分明看见瞳孔里有微型数字在流动。
“陛下他…”
"父皇在压制体内的铜母。"太子突然撕开衣领,露出胸口尚未消退的账目纹身,“而朕,成了活账本。”
云锦摸向心口的铜钱疤痕,萧景珩最后的话语在脑海回响。她望向地库深处那扇从未开启过的铁门——门缝里正渗出带着铜锈味的寒气,与谢老临终时用血画出的箭头指向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