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琉璃亭内,云锦的指尖还残留着青铜匕首的凉意。"明镜高悬"西个字在阳光下泛着青光,照出她瞳孔里跳动的金芒。右手龙鳞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皮肤下仿佛有熔金流动。
"看来不用验血了。"皇帝擦去唇边金丝,枯瘦的手指轻叩石案,“郑家用铜母分食国运二十年,今日终于等到收网时刻。”
亭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凝滞的空气:“郑大人!陛下有令——”
"让开!"郑尚书的怒吼震得琉璃瓦簌簌作响,“铜母示警,妖女正在噬龙!”
云锦突然握紧铜钱。那枚刻着"景珩"的缺口铜钱在她掌心发烫,萧景珩残留的气息像一缕清风缠绕腕间。她福至心灵,将铜钱按在《盐铁实录》的漕运图上。
"陛下可知景和三年江南漕船沉没案?"她突然高声问道,“三百艘官船载着盐铁沉入燕子矶,账上却记着’风浪倾覆’。”
皇帝瞳孔骤缩。亭外脚步声戛然而止。
铜钱在图纸上滚过,停在某处泛起涟漪。云锦的龙鳞纹突然刺入书页,金光顺着墨线游走,最终在某个坐标聚成朱砂痣——正是沉船打捞记录被篡改的位置。
"不可能!"郑尚书撞开金鳞卫冲进来,腰间倒悬的郑字玉佩狂摆,“铜母明明吞噬了…”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云锦右臂己经完全被龙鳞覆盖,举起的指尖正滴落金色血珠。血珠坠地时,皇帝袖中突然飞出一卷竹简,那些原本模糊的墨迹遇血显形,竟是三百艘沉船的真正货单!
2
"双生国运,一分为二。"皇帝剧烈咳嗽起来,金血顺着指缝滴在竹简上,"朕承载明面上的山河,而你…"他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嵌着半片铜钱虫尸壳!
云锦的龙鳞纹突然暴起金光。她不受控制地伸手按向皇帝心口,金芒与虫壳接触的刹那,整座琉璃亭的地砖下传来万千铜钱虫的嘶鸣。郑尚书踉跄后退,面具下的脸浮现出蛛网状铜纹。
"原来如此。"云锦在剧痛中明悟,“您不是容器,是祭品。”
竹简上的血珠突然悬浮而起,在空中组成大梁疆域图。其中标注矿脉的位置,全都爬满铜钱虫形状的黑点。萧景珩的铜钱在她掌心震动,某个尘封的记忆突然苏醒——那年她躲在审计司档案架后,亲眼看见郑尚书往盐税账本上按铜钱印!
"想要真账目?"郑尚书突然狞笑,扯断腰间玉佩砸向地面,“看看这个!”
碎玉中腾起黑雾,雾气里浮现户部大堂的景象:数十名官员正将铜钱按在眉心,他们的皮肤迅速爬满铜纹,最前排的几人己经变形铜雕。云锦的《盐铁实录》剧烈震颤,书页间渗出黑色黏液。
"三十六个铜母暗面。"皇帝嘶声道,“他们要把整个朝堂…”
龙鳞纹突然刺入云锦小臂。她痛呼一声,金血喷在竹简上,那些被铜钱虫标记的矿脉突然亮起红光。恍惚间看到萧景珩的虚影站在光点中,他残缺的手指正指向某个滨江矿场。
"燕子矶…"云锦福至心灵,“沉船里根本不是盐铁!”
3
郑尚书的面具突然崩裂。碎片下那张与皇帝七分相似的脸,此刻正被铜钱虫从内部啃噬。"你以为赢定了?"他的声带发出金属摩擦声,“别忘了那小子残魂还在…”
铜钱突然自行立起。在云锦反应过来前,它己化作流光射入郑尚书张开的嘴。可怕的吞咽声从官员体内传出,紧接着是萧景珩模糊的冷笑:“兑为泽…破铜为钱…”
"混账!"郑尚书掐住自己喉咙,铜绿色血管从脖颈爬上脸颊,“你竟敢——”
爆炸声从皇宫东南角传来。云锦转头时,正好看见审计司衙门的方向升起黑红色烟柱。皇帝趁机抓住她的手腕,龙鳞相触的瞬间,两人血液同时沸腾。
"听着。"皇帝将青铜匕首塞进她袖中,“真龙血能暂时压制铜母,但每次使用都会…”
他的话被郑尚书野兽般的嚎叫打断。那具正在铜化的躯体突然炸开,无数铜钱虫尸体如冰雹般砸在琉璃瓦上。云锦扑向唯一发光的物体——那枚从血雾中坠落的铜钱,内侧"景珩"二字正在渗出金丝。
"他吞不下讨债人。"皇帝意味深长道,“就像郑家吞不下整条漕运。”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新赶到的金鳞卫将琉璃亭团团围住。云锦趁机将铜钱按在《盐铁实录》末页,原本空白的纸面浮现出萧景珩最后看到的画面:三十六个铜钱标记正在地图上移动,最亮的那个己经逼近皇宫正门。
"他们来了。"云锦亮出完全金属化的右臂,“三十六个暗面。”
皇帝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亭柱的龙雕上。整座皇宫的地面开始震颤,埋在地基下的青铜构件发出共鸣。云锦的龙鳞纹与之呼应,皮肤表面的金纹逐渐形成完整龙形。
"大梁双生国运,今日合璧。"皇帝的声音混着金属回音,“但要想彻底破除铜母…”
一枚流矢突然穿透琉璃瓦。云锦推开皇帝的瞬间,箭镞擦过她金属化的右臂,溅起的金血在空中凝成"盐铁"二字。宫墙外传来郑贵妃歇斯底里的尖叫:“放箭!把那个妖女…”
第二波箭雨被突然升起的青铜盾墙挡住。云锦在震荡中看到不可思议的一幕——那些盾牌表面全刻着审计术语,最醒目的是"账实相符"西个大字。
"先帝留下的审计卫。"皇帝咳着金血笑道,“现在归你了。”
4
铜钱突然从书页上跳起来。它悬在云锦与皇帝之间,缺口处射出光线将两人连在一起。无数记忆碎片顺着金光涌入脑海:先帝临终前撕毁的遗诏、铜母吞噬活人时郑尚书得意的笑脸、还有…苏雪薇被推入铸币炉前塞进《双生录》的铜钱模!
"原来姐姐早就…"云锦的金属右臂突然恢复血肉之躯,但掌心多出个铜钱形状的烙印。皇帝见状脸色骤变,急忙用袖子盖住自己同样开始褪去的龙鳞纹。
"血脉共鸣。"他警惕地盯着铜钱,“那小子残魂在做什么?”
铜钱突然自行翻转,露出背面新浮现的图案:半截青铜断剑正刺入铜母核心。云锦突然明白萧景珩留给她最后的提示——要彻底消灭铜母,必须找到当年铸剑的…
"审计司地库!"她与皇帝同时喊出。话音未落,宫门方向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三十六个铜化官员踏着整齐的步伐逼近,他们胸口镶嵌的铜钱正组成巨大的兑卦图案。
皇帝突然割破手腕,将血泼在亭中央的石案上。血水顺着凹槽流成审计表格,其中被朱砂圈出的正是…“景和三年盐税亏空”!
"记住,龙血是钥匙也是毒药。"皇帝塞给她半块虎符,“去找老谢,他守着…”
一支铜箭突然穿透皇帝肩膀。云锦的龙鳞纹暴起金光,右臂再次金属化。这次她主动划破手掌,金血如活物般扑向最近的铜化官员。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人体内的铜钱虫遇血即焚,但燃烧的灰烬全钻进了云锦的金属手臂!
"以账破咒!"她忍着剧痛翻开《盐铁实录》,将沾血的铜钱按在江南漕运图上。整本书突然悬浮空中,页页分离组成盾阵,每个数字都化作铜钱虫的克星。
皇帝趁机拍碎龙雕左眼。地底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琉璃亭突然开始下沉。在完全没入地面前,云锦最后看到的是皇帝复杂的神情,和他用金血写在亭柱上的八个字:
“账目不清,龙血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