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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传来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灵魂上，她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她沾着血的手指，摸索着，停在了那个血肉模糊的恐怖伤口边缘。
黑暗中，苏念只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悲伤和恨意。
黑暗中，响起了一声极其压抑的呜咽。
很短促，瞬间就被死死咬断。
随即，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然后，苏念“听”到了。
叶潮生灵魂深处，带着焚尽一切岩浆的誓言，烙印在她自己的意识之上，也烙印在这具身体的血脉深处：
“师父…您看着…”
“弟子叶潮生…”
“在此立誓…”
“穷碧落…下黄泉…”
“不斩此邪祟…”
“神魂俱灭…永世…沉沦！”
“此仇…”
“必以邪祟之血…魂飞魄散…”
“来祭！”
最后一个“祭”字落下，黑暗中，冰冷的杀意，在斗室中弥漫开来。
叶潮生盘膝坐在地上，背靠着硬板床沿，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浓重的阴影。
额心那道以血为誓的竖痕，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冰冷的红芒，如同鬼火。
她的身体如同冰雕，一动不动。
她正强行凝聚真气，在千疮百孔的经脉中重新编织、流转。
每一次气息的吞吐，都牵扯着左肩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苏念的意念蜷缩在叶潮生识海的某个角落，她不敢动，不敢出声，甚至不敢“想”得太大声。
她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身体传来的阵阵刺痛，感受着那股微弱气流在体内艰难游走的奇异感觉，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血腥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漫长的一夜。
黑暗中，叶潮生睁开了眼睛。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最终触碰到散落在地面杂物中的一件东西——桃木古剑。
她握住剑柄，体内真气被她强行催动，如同细小的溪流，艰难地注入剑身。
嗡……
桃木剑发出一声低鸣。剑脊上的雷纹断断续续地闪烁了几下微弱的紫光，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失败了。
这柄曾可引动九天雷罡的法剑，此刻在她手中，竟如同凡铁。
叶潮生皱起眉头，她突然察觉到，注入剑身的真气在即将引动剑内雷霆之力时，如同泥牛入海，仿佛是被一种无形的“杂质”所阻隔、吞噬、消解了。
那股力量并非来自左肩的阴煞，也非离魂符的反噬，而是源自她灵魂深处，源自那个名为苏念的异世魂魄！
她凝神聚气，意念瞬间沉入识海深处。
属于叶潮生自己的灵魂光团，散发着清冷的月白光晕，却被一层薄薄的、色彩驳杂的雾气所包裹。
那雾气正是苏念的魂魄。它看似微弱混乱，却带着一种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的异质气息。
正是这层“魂雾”，如同污垢，附着在她纯净的道家真元之上，她每一次施法，都如同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在水中挥拳，十成力道被凭空耗去七八成。
“果然…是你…”叶潮生的意念化作匕首，狠狠刺向那团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驳杂光雾。
“啊！”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杀意刺得一缩，发出一声惊叫，“什…什么是我？我怎么了？”
“你这肮脏的魂魄，污浊异世之气，侵蚀我道基，污我真元！”叶潮生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杀机，“昨夜顾宅失手，师尊惨死，皆因你魂魄侵扰，致使我法力溃散！如今，你更是我复仇路上最大阻碍！留你不得！”
复仇！阻碍！留你不得！
苏念瞬间明白了叶潮生那滔天杀意的来源，吓得她几乎魂飞魄散！
“不！不要杀我！”苏念疯狂哀求，“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我想回去！你放我走！求求你放我走！我不要死！”她语无伦次，意念中充满了恐惧。
“放你走？”叶潮生冷冰冰地凝视着她，带着一丝嘲弄，“离魂符己毁，血誓己立，你我魂魄纠缠，如同连体之婴，早己无法分割！唯有一方彻底魂飞魄散，另一方方能解脱！”她的意念牢牢锁定苏念那团驳杂的光雾，一股力量开始在她识海中缓缓凝聚，向着苏念冲杀而去。
“不——！”苏念发出绝望的尖叫，她的光团疯狂扭曲、挣扎，试图逃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束缚在原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叶潮生识海深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剧烈波动起来，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喷涌而出。
喧嚣刺耳的汽车鸣笛、光怪陆离的霓虹灯牌、顾云影英俊温柔的侧脸、姜临捧着钻石项链卑微讨好的笑容、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信息和视频……一幅幅属于现代都市的、充满烟火气和欲望气息的画面，在叶潮生识海中轰然炸开。
所有这些画面对叶潮生来说都是那么陌生，她也一瞬间明白，苏念竟然来自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就在这无数混乱碎片中，一张脸孔被那濒死的恐惧瞬间放大，无比清晰地投射出来。
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
皮肤白皙，五官清隽，甚至带着一丝未褪尽的书生气。眼神总是低垂着，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讨好和卑微，习惯性地微微缩着脖子。
但突然之间，这张脸没有了卑微，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扭曲的执着和深不见底的怨毒。这张脸，与昨夜顾宅那团黑气中一闪而过的、模糊而痛苦的男人面孔轮廓，竟有七八分相似。
“姜…姜临？！”苏念在极致的恐惧中，无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姜临？！
这个名字，这张脸……为何如此熟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