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似鬼哭,卷着雪粒和沙尘,抽打在脸上如同刀割。陇右的黄昏来得格外早,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荒凉的山塬沟壑,光线昏沉。几处被焚毁的村庄还在冒着滚滚浓烟,断壁残垣间,散落着来不及带走的家什和…几具村民的尸体,鲜血在冻土上凝结成暗红的冰。
数百名蒙兀骑兵如同贪婪的狼群,刚刚洗劫完最后一个村落。他们马鞍旁挂着抢来的粮食、布匹,甚至几只挣扎的鸡羊,脸上带着残忍的满足和意犹未尽。为首一个头戴狐皮帽、脸上带着刀疤的百夫长(那颜),用蒙兀语大声吆喝着,催促着手下集结,准备带着“战利品”沿着预定的山谷小道北返。
他们行动迅捷,来去如风,自恃熟悉地形,认为宋军主力远在城镇,等得到消息赶来,他们早己遁入茫茫草原。这种打了就跑的袭扰战术,是他们对付定居民族的拿手好戏。
然而,这一次,他们失算了。
就在他们刚刚汇聚到一处相对开阔、名为“野狐岭”的谷口时,前方的斥候骑兵突然发出一阵惊慌的唿哨!
“宋军!有埋伏!”
刀疤百夫长心头一凛,抬眼望去!
只见谷口前方,一片背风的山坡后,如同从冻土中长出的钢铁森林,骤然竖起!
一面赤底金字的“杨”字大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下,一员玄甲红缨的宋将,手持双锏,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正是背嵬骁将杨再兴!在他身后,并非预想中的轻骑,而是整整五百名如同铁塔般矗立的宋军重装步兵!
这些步兵,人人身高体壮,身披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冷锻锁子甲,甲叶细密,护住了全身要害,连面甲都只露出森寒的双眼。他们手中所持的,并非长枪或刀盾,而是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恐怖兵器——陌刀!
刀长近丈,刃宽如掌,刀柄粗长,需双手握持!冰冷的刀锋在昏沉的天光下,流淌着死亡的光泽。五百柄陌刀,如同五百道冰冷的钢铁闸门,森然排列,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死亡之墙!刀锋斜指向前,杀气凝若实质,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在刀阵前凝滞!
这正是杨再兴亲自统领的背嵬军陌刀营!奉吴璘将令,与背嵬精骑分进合击,杨再兴料定蒙兀人劫掠后必从此谷北返,提前率陌刀营在此处险要设伏!背嵬精骑则绕后包抄,断其归路!
“是…是宋人的重甲步卒?还有那种长刀…”刀疤百夫长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他听说过宋军有一种专克骑兵的长刀兵,但从未亲见。眼前这钢铁森林般的阵势,那无声的压迫感,远比他想象的更可怕!但他毕竟是百战余生的老卒,凶性瞬间被激发:“长生天的勇士!怕什么铁疙瘩!他们跑不过我们的马!冲过去!用弓箭射他们的脸!冲垮他们!”
蒙兀骑兵的凶悍被激发出来!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纷纷摘下强弓,搭上骨箭(箭头多为兽骨或劣铁),策动战马,试图利用骑兵的速度和弓箭优势,在接近前抛射箭雨,打乱宋军阵型,再凭借战马的冲击力一举撞开这道看似单薄的防线!
数百匹战马开始加速,马蹄声由缓变急,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着大地!马背上的骑士身体起伏,张弓搭箭,瞄准了陌刀阵!
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骑,杨再兴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中只有嗜血的战意!他缓缓举起右手紧握的沉重铁锏。
“陌刀营——!”杨再兴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闷雷滚过战场,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陌刀手耳中,“进——!”
“进!!!”五百名陌刀手齐声怒吼!声浪震天!盖过了奔雷般的马蹄!
随着这声“进”字口令,整个陌刀阵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轰然启动!
前排陌刀手,左脚猛地向前踏出沉重一步!身体重心下沉,粗壮的腰背骤然发力,带动全身力量灌注于双臂!那近丈长的恐怖陌刀,由斜指前方,瞬间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银色匹练,自下而上,划出一个致命的半圆,狠狠向前方斜劈而下!
“斩——!”
刀光如瀑!力劈华山!
几乎同时,第二排、第三排的陌刀手,动作整齐划一,如同复制!前踏!发力!挥刀!斜劈!
三排陌刀,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形成一片密集、森冷、毫无死角的死亡刀轮!刀锋破空,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凄厉尖啸!
蒙兀骑兵的箭雨到了!稀稀拉拉,大部分被陌刀手坚固的冷锻甲和面甲弹开,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只有极少数刁钻的箭矢射中了甲胄缝隙或面甲观察孔,造成了些许伤亡,却根本无法撼动这钢铁壁垒!
下一瞬间,骑兵的洪流撞上了刀锋的森林!
噗嗤!咔嚓!噗——!
令人牙酸的切割、破碎、贯穿声瞬间响彻谷口!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凝固的牛油!
冲在最前面的蒙兀骑兵和他们的战马,遭遇了灭顶之灾!
陌刀劈下,带着无与伦比的重量和锋锐!
有的战马被齐胸斩断!马头带着半截脖颈冲天而起,滚烫的马血如同喷泉般狂飙!
有的骑兵连人带马被斜肩铲背劈成两半!残肢断臂与内脏在刀光中抛飞!
有的马腿被齐刷刷斩断!战马惨嘶着翻滚倒地,将背上的骑士重重甩出,随即被后面冲上来的马蹄踏成肉泥!
还有的骑士侥幸躲过致命劈砍,却被沉重的刀背或刀锋侧面扫中,骨断筋折,惨叫着跌落马下!
仅仅一个照面!蒙兀骑兵引以为傲的冲锋阵型,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的浪花,瞬间被拍得粉碎!前排数十骑人马,在陌刀阵前化作一团团爆裂的血雾和残肢断臂!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连寒风都无法吹散!
“啊!魔鬼!他们是魔鬼!”后面的蒙兀骑兵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彻底吓破了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高效、如此残酷的步兵屠戮骑兵的方式!什么骑射无双,什么来去如风,在这钢铁刀林面前,都成了笑话!冲锋的势头瞬间瓦解,幸存的骑兵惊恐地勒住战马,发出绝望的嚎叫,调转马头就想逃跑!
“想跑?晚了!”杨再兴狞笑一声,双锏在空中交叉一挥!
“背嵬精骑!两翼包抄!杀——!”
早己埋伏在两侧山梁后的数百名背嵬军精锐骑兵,如同蛰伏己久的猛虎,骤然跃出!他们并未穿戴重甲,而是轻甲快马,手中挥舞着锋利的马刀和强力的骑弓!
“放箭!”骑兵指挥官一声令下!
嗖嗖嗖——!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精准地射向混乱的蒙兀骑兵后队!惨叫声再次响起!
“杀胡虏!”背嵬精骑如同两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插入蒙兀溃兵的两肋!马刀挥舞,人头滚滚!骑枪突刺,人仰马翻!他们以娴熟的骑术和默契的配合,分割、包围、绞杀着己经失去斗志的敌人!
谷口瞬间变成了修罗屠场!陌刀营如同不可撼动的礁石,挡死了北逃之路;背嵬精骑如同灵活的鲨群,在混乱的敌群中肆意撕咬。蒙兀骑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刀疤百夫长目眦欲裂,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勇士像羔羊一样被屠宰,发出野兽般的悲鸣。他挥舞着弯刀,试图组织起一点抵抗,却被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神臂弩箭精准地贯穿了咽喉!他捂着喷血的脖子,难以置信地栽下马去。
战斗毫无悬念地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杨再兴更是如同杀神附体,策马冲入溃兵之中,双锏左右开弓,每一次挥击都伴随着骨碎筋折的闷响和敌人的惨嚎,手下无一合之将!
不到半个时辰,喧嚣的战场渐渐沉寂。寒风卷着血腥气,呜咽着掠过遍地狼藉的谷口。数百蒙兀骑兵,除极少数趁乱钻入山林逃脱,其余八百余人尽数被歼!缴获无主战马近西百匹!
杨再兴勒马立于尸山血海之中,玄甲己被敌人的鲜血染得暗红,双锏的棱角还在滴落粘稠的血珠。他冷漠地扫过战场,如同看着一堆垃圾。
“打扫战场!割下首级,垒为景观!让草原上的狼崽子们看清楚,犯我大宋疆土者,这就是下场!”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一座由数百颗狰狞蒙兀头颅垒成的恐怖景观,很快在野狐岭谷口矗立起来,无言地宣示着大宋边军的铁血与威严。杨再兴则留下一队步卒看守战利品和京观,自己带着背嵬精骑,马不停蹄,继续向其他可能被袭扰的区域扫荡而去。
陇右烽烟,被大宋的铁甲与陌刀,以最血腥、最震撼的方式,悍然扑灭!陌刀营的恐怖威名,随着溃逃的蒙兀残兵和这座触目惊心的京观,必将如同瘟疫般在草原上迅速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