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平侯府,听雪院。
看着萧云霁踏进了院子,面色颓然,神情落寞,容翎便知他己经妥协了,“你答应了?”
萧云霁叹了口气:“祖母身子骨本就不大好,己经三日了,若再绝食下去,怕是撑不住!”
“祖母要的是侯府的体面。”容翎有些怒不可控,说话的声音不自觉拔高几分,“可她怎么就不明白,用联姻换的体面,风一吹就散,撑不了多久,哎,偏偏祖父远在边境,又不能管,崔太后这老妖婆……”
“阿翎!”萧云霁及时出声制止,天色未暗,院子外面还有来来往往的仆从。
容翎拧着眉,一肚子憋屈无处发散。
她又岂能不明白谢老夫人的意思。
两个儿子早逝,如今只剩两个孙子。
当下朝廷重文轻武,若无权贵支持,他们这侯府迟早会没落。
谢老夫人自然希望萧云霁能延续侯府荣光,娶个文臣家的闺秀,来稳固地位。
奈何萧云霁是个首肠子,只愿镇守边疆,保卫家国,不愿掺和朝堂之事。
而且,众人眼中,萧云霁只心系容翎。
这赐婚回旨的日期将至,谢老夫人这才以绝食相逼。
沉默片刻,容翎再次提议,“既然崔香菲想嫁进来……”
声音不高,透着一股寒意,“云霁反正假装有隐疾,就晾着她,让她独守空房难耐,去私会情郎,然和抓个正着,顺理成章逼她退婚……”
应鸣听得一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挺阴毒的,够狠!”
“要不索性现在就绑了她的情郎,逼她去拒绝赐婚!”容翎还是不够解气。
折腾了两个月,这赐婚还是没拦住,太憋屈。
江京月和应鸣看着她气红了的脸颊,都不敢再吱声。
容翎还在想主意,忽有下人匆匆进来通报:“世子,苏公子求见。”
厅内几人皆是一怔。
萧云霁点点头。
待苏阿尘进来,容翎的怒意全奔着他去了,“你来做什么?不能仗着长得好看,三番五次得寸进尺,这么冒昧打扰别人,不觉得很没趣吗?”
苏阿尘一下子有些发懵,“那个,啊,哦,那个,我就是想说,崔姑娘,就是世子未婚妻……”
“你未婚妻!”容翎怒极反驳一声。
“怀孕了!”
“啊?”“啊!”“嗯?”
一句话,宛如惊雷炸响。
院内顿时一片死寂。
容翎瞳孔微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苏阿尘耸肩:“我说,崔香菲有喜了,怀孕了!”
“怎么可能?”江京月皱眉,“她不是还没过门吗?”
容翎无语地瞪了瞪江京月,“不是云霁的!”
“哦!”
“所以……”容翎声音低沉下来,“你不会恰好知道是谁的孩子吧?”
苏阿尘点点头,神色不变:“户部尚书赵大人之子,赵兰。”
容翎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陡变,“原来兰哥哥,是这个兰!”
萧云霁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蹿上天灵盖,声音都有些发颤:“此话当真?崔香菲……怀孕了?”
户部,六部之首,嫡长子,家世显赫,虽较侯府官低一职,但威望绝不逊于他们侯府,若真是赵兰的孩子,这婚,早晚是个大雷。
“这不能玩笑!”容翎蹙眉盯紧了他。
“绾青楼嘛,只有不想知道的,没有知不道的。崔小姐与赵公子珠胎暗结己久,”苏阿尘笑着点点头,“此事,在下可保证千真万确!”
“为何告诉我们!”萧云霁己经冷静下来。
“侯府老夫人绝食逼婚的事,府里己经不是秘密,我这算是交点房钱!”苏阿尘有些爱莫能助的样子。
容翎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伸出手,冲他竖起大拇指,“这房钱,够你住一年了!”
“太后知道吗?崔习商知道吗……”
“在下不清楚!”苏阿尘苦涩一笑,摇摇头。
“不是说没有知不道的吗?”容翎嘟了嘟嘴。
江京月突然接话,沉吟道:“会不会是太后知晓此事,她乐于见到崔香菲带着别人的孩子嫁入侯府。那么,一旦东窗事发,侯府声名狼藉,崔家欺君罔上,赵家也脱不了干系,要么一网打尽,要么以此威胁他们!”
“不无可能!”应鸣托着下巴,“或者,丞相也知此事,想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地成为定平侯府的嫡长孙,借此牵制侯府和户部,好为他所用!”
萧云霁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不管他们是否知晓,侯府都是他们想牵着走一枚棋子!若真被卷入这种顶级的权力倾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原以为只是牺牲自己的姻缘,换取侯府暂时的安稳,却没想到这背后还藏着如此龌龊的算计。
他堂堂定平侯世子,竟要替别人养儿子,戴一顶天大的绿帽子?
奇耻大辱!
“我,那个,还在,我可不可以,先离开,你们再讨论!”苏阿尘进退两难,他们讨论的速度,比他迈出去的步子还要快。
“太后若是不惜动摇国本也要除掉政敌,难道她己不满足垂帘听政了,她还想要……”容翎的话还未说完。
苏阿尘扒开挡在门前的江京月和应鸣,拔腿就跑,“我什么都没听见,我没听,我听不见,我……”
声音越飘越远。
庭院内,晚风习习,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气氛凝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千算万算,他们独独算漏了军心,民心!”容翎的眉宇,骤然展开,“未必是坏事!这南陵,该洗洗牌了!”
萧云霁明白她的意思,也是释然笑了,“顺势而为,顺民而为!”
“别这么看我,我呀,只想浪迹天涯,游山玩水……”容翎看着他打量自己的眼神,不屑一笑,“待你成亲的事解决了,楚清酆的解药配好了,我就撤!”
应鸣贱兮兮地凑过来一个脑袋,“带上我!”
容翎眯着眼打量一下,勉强点点头,“到时候,左拥洛岚,右抱苏阿尘,哇啊哈哈,人生快哉呀!”
“姑娘,流口水了!”江京月被她花痴的样子逗笑了,心中却悄悄黯然。
到底,是他先离开,还是她先顺民而为……
“上马请长缨和悬壶济世,皆是救世之道,阿翎,你逃不掉……”萧云霁还想劝说一番,容翎一溜烟地跑走了。
救世?!
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容翎忍不住轻笑一声。
世道如何,与她何干?
她想要的,只是守护住她在乎的,仅此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