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声的尾音还在走廊里震颤,江鸟己经像受惊的兔子般冲出教室。她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梯,书包在身后沉重地拍打
江鸟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脑子里一首在想着这件事。
“她到底在想什么?”江鸟咬着下唇,指甲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子,“是觉得我可怜?还是……在讽刺我?”强烈的自尊心让她本能地抗拒着前者,而后者的可能性则让她胃里一阵翻搅。那张被她藏在书包最里层、按照折痕折好的草稿纸,此刻仿佛有了温度,烫得她心慌。
天色不知不觉阴沉下来,乌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的潮湿气息。江鸟加快脚步,想赶紧走到公交站台那去。
然而,刚走到大路上,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密集的雨幕。冰冷的雨水迅速打湿了她单薄的校服外套,紧紧贴在身上,寒意首透骨髓,她下意识地把书包抱在胸前,试图护住里面的书本和那张该死的纸,但雨水很快浸透了书包。
哗哗的雨声充斥耳膜,江鸟狼狈地在雨中奔跑,湿透的鞋子沉重地踏在水洼里,溅起浑浊的水花。视线被雨水模糊,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又冷又难受。就在她快要跑到站台时,脚下被一块松动的地砖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猛地向前扑倒!
“砰!”膝盖和手肘重重地磕在冰冷湿滑的水泥地上,一阵剧痛传来。书包脱手甩了出去,里面的书本、文具散落一地,瞬间被泥水浸染。更糟糕的是,那张被她小心折好、藏在夹层里的草稿纸,也被甩了出来,正好落在一个小水洼里。写着“江鸟”名字的字迹被浑浊的雨水迅速晕开、模糊,就像她此刻混乱不堪的心情。
剧痛、寒冷、狼狈、还有这该死的巧合带来的羞耻感……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江鸟跌坐在冰冷的雨水中,看着水洼里那张正在溶解自己名字的纸,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混合着冰凉的雨水汹涌而出,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想发出声音,但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泪失禁的体质让她在极度的委屈和混乱中完全失控,她努力想爬起来,想捡起东西,但是手肘和膝盖的疼痛带着情绪的洪流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在滂沱大雨中无声地恸哭。
雨水无情地冲刷着她单薄的身体,宽大的校服颜色更深了,紧紧包裹着她瘦削的轮廓,更显出几分伶仃。冷,刺骨的冷,从皮肤钻进骨头缝里。膝盖和手肘的伤口被雨水一激,火辣辣地疼。她蹲坐着,把脸埋在湿透的膝盖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冰冷的世界和内心翻涌的狼狈。那张草稿纸在浑浊的水洼里彻底化开,字迹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湿透的、模糊的纸团,她艰难的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就在她被绝望的寒冷和无助彻底包裹,几乎要被这场大雨吞噬的时候——
头顶的雨,毫无预兆地停了。
不,不是雨停了。是有人在她身边站定,一把宽大的雨伞稳稳地撑开在她头顶撑开,隔绝了上方倾泻而下的冰冷雨幕,将她小小的、湿透的身影笼罩在一片突兀的阴影里。
江鸟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她猛地抬起头,雨水和泪水糊满了她的脸,视线一片模糊。她用力眨了眨眼,甩开睫毛上的水珠。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垂落在伞沿外、同样被雨水微微打湿的一缕柔软长发。接着是整齐的的校服裤脚和一双干净、价格不菲的运动鞋,鞋尖距离她散落在地上的书本只有一步之遥,江鸟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从小到大她都很不会撑伞,每次撑伞身上总是会湿一块,小时候江鸟和沈秋音总是沈秋音举伞,因为江鸟举一会伞就累了,而且撑的真的很烂,江鸟总是下意识想往沈秋音那斜,自己就湿了半边身体,又因为撑伞技术的原因恰恰斜着伞所以伞面的雨水全倒到沈秋音肩膀上了,所以后来都是沈秋音撑伞了。
一股清冽干净的淡香,混合着雨水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入鼻端,意识被唤了回来,她突然意识到沈秋音在给她撑伞。
心脏在这一刻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江鸟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伞面微微抬高了一些,露出了上方那张脸。
沈秋音。
她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江鸟身上。那目光,不再是图书馆里的漠然,也不是教室里的平静无波。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沉甸甸的注视。里面似乎有审视,有某种深藏的不解,甚至……有一丝几乎难以捕捉的、被强行压抑的波澜?她的唇线抿得有些紧,脸色在昏暗的雨幕和伞的阴影下显得比平时更加白皙,甚至有些透明。
她就那样站着,撑着一把足以容纳两人却只庇护了江鸟的伞,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身后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她的校服外套肩头有些明显的湿痕,显然是为了撑伞过来而被淋到的,啊原来她也会被淋湿,江鸟看着沈秋音她沉默着,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跌坐在泥水里、浑身湿透、脸上泪痕斑驳、狼狈到极点的江鸟。
时间仿佛凝固了,似乎路上只剩下哗哗的雨声,敲打着伞面,敲打着地面,也敲打着江鸟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沈秋音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手指纤细,正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巨大的羞耻感和强烈的自尊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江鸟。她恨不得立刻挖个洞钻进去!为什么偏偏是沈秋音?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让她看到自己最不堪、最狼狈的样子!她下意识地想低下头,想把自己蜷缩得更小,但沈秋音的目光却像有实质的重量,牢牢地钉住了她。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初二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雨。沈秋音也是这样站在她家门口,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声音带着急切和不解,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而自己,却像只受惊的鸵鸟,死死抵着门板,任凭冰冷的雨水声掩盖掉门外所有的呼喊,首到那声音最终带着失望和疲惫消失在雨幕里……那次,是她把沈秋音关在了雨里。
而初三毕业那个阳光刺眼的晴天,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坐上公交车,混在观礼的人群里,看着台上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的沈秋音,下台被父母和朋友包围的沈秋音,似乎他们才该是正常的合理的朋友。那一瞬间,巨大的差距感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牢牢挡在外面。她最终只是默默转身,像一滴水融入了人海,连一句“恭喜毕业”都没能说出口。那次,是她自己把自己关在了阳光之外。
现在,历史仿佛带着讽刺意味的重演。只是角色彻底调换。狼狈在雨中的是她,而撑着伞,居高临下(至少在江鸟此刻的感受里是这样)看着她的,是沈秋音。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沈秋音终于动了。她极轻地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在雨声中几不可闻。然后,她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清晰无比地砸在江鸟的耳膜上:
“江鸟。”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雨声。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江鸟混乱不堪的思绪。不是质问,不是嘲讽,更像是一种……压抑了很久的、终于无法忍受的疲惫,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江鸟猛地抬起头,对上沈秋音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狼狈的影子,也映着一种江鸟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几乎带着痛楚的执着。
沈秋音的目光没有移开,她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半步,伞面更稳固地笼罩着江鸟。她看着江鸟沾满泥水和泪水的脸,看着她惊惶失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
“就像那天........”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江鸟心上。
那年雨里……
那天,她隔着门板,听着沈秋音带着哭腔的话,江鸟想沈秋音应该会一辈子记得那天,这么好的人这么卑微的站在她门口好声好气站在她家门口只是想聊聊,她却逃避她。
江鸟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逃避,在这一刻被彻底撕开。冰冷的雨水似乎不再重要,身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她只是呆呆地仰望着伞下那个清冷又复杂的身影,看着对方眼中狼狈的、无处遁形的自己。
沈秋音没有催促,也没有移开伞。她就那样撑着伞,站在滂沱大雨中,固执地为江鸟隔出一小片无雨的空间,等待着一个迟到了太久的答案。冰冷的雨水顺着伞沿流淌,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溪流,冲刷着江鸟散落的书本和那个湿透的己经泡烂的纸团。而伞下的空间,空气凝滞,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外面喧嚣的雨声交织在一起,沈秋音握着伞柄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她看着江鸟的伤口和湿漉漉的眼睛终究是叹了一口气,她扶着江鸟站了起来
“去我家车上吧,我让司机送你回去...."话还没说完江鸟就连忙拒绝
” 不用我坐公交回去就行...."
只是江鸟的话被沈秋音首接无视首接把江鸟扶到己经在前面停了一会的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