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御衡一连多日腹部绞痛,那痛一阵阵的,疼起来叫人出满身汗,好似用虫子在啃食脏腑。
不知看了多少太医,民间医者也看了一二个,看不出一点毛病。
只是模糊说是在扬州染上的寒症,可谁家男子腹腔得寒症的。
肚子痛一次,他的脑子就越发清醒,对许明珠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断断续续。
他对许明珠在扬州时羞辱的厌,以及她不喜欢自己,不看自己,明明和自己己经是最亲密的人,还是能坦然喊出“姐夫”的痛,全部成了心底密密麻麻的蚂蚁啃噬。
那一句“毛毛,你可害苦了我,多赚些钱给我。”越发清晰。
当时女子翘着嘴,不满瞪着他,以及他随口答应后又雀跃的模样。
好似,最开始……就是他的欺骗。
齐御衡不想承认自己是这么卑劣的人,可脑子一道声音越发叫嚣:“你就是!如果不是你的隐瞒,你们不会走到两看相厌的地步!”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误会她,不信任她,对她恶语开始的。
明明他查出来了,容景那个表妹,说着是将明珠送给他,实在是给淮安侯,若非那日认出了她打死身份,会酿成什么后果?!
明珠怕是活不成了,她该多么害怕!
而他们发生意外的那一日,她查出来了,是她被下了药,自己则是毒气攻心迷了心智。
齐御衡的头跟着腹部一起绞痛起来。
他狠狠闭着眼,指甲钻进手掌,有血溢出他浑然不知。
纵然她爱容景,可自己那个表弟是个病秧子,活不过二十五,自己何必与他们计较。
明珠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他若是当时好好说,好好解释,明珠虽然脾气霸道一些,但也不会不认理。
当初她为了自己多了医药钱,为了楼里姐妹能生活下去,尚且能抛弃对容景的喜爱。
这是不是就证明,容景在她心中,也不是非要不可。
齐御衡的脑子越来越乱,他想,自己需要冷静冷静。
所幸淮安侯回来还有些时间,这段时间许明珠一首在侯府。
他只需要在这段时间想清楚,他们三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未来能成为什么关系,保证三人安然相处,都能不受伤。
齐御衡揉了揉眉心,喝了安睡的汤药后,在前院休息下。
许棠院子的灯紧随其后也熄灭了,她的双眸在黑暗中看不清。
她是最了解齐御衡这个人的,自大又自傲,以为所有人都要迁就他,他也以为自己可以掌握所有事。
前世的她,爱上他这种掌握全局的性子,现在看来,不过了了。
她己经陷入泥潭,是不能离开燕王府了。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他南下一事其实是淮安侯安排的,甚至自己也参与了其中。
她必须是未来大梁的皇后。
皇帝暴躁阴郁,迟早有一天自刎了脖子,那时候,只有燕王可以上位。
为了淮安侯家的荣耀,为了她后半生的安稳和尊荣,她可以抛弃情感。
夜深了。
离京郊几十里外空地上,安插着几个帐篷,侍卫们熄灭了火,分别钻进帐篷里休息。
许明珠看着帐篷顶部,她分得一个最好的帐篷,可惜身侧无人,有些可怖。
木槿木棉一个都没带上,无人陪她夜聊。
外头有不知名的虫在叫,夹杂几句野兽嘶吼,她眼珠子转了转,换上一副害怕的样子。
许明珠打开帐篷,瞄准许笺白的帐篷,照着白日踩点的记忆摸了过去。
熟练地打开许笺白的帐篷,门帐拉开一个小洞,她钻了进去,自然地找到男人的怀里躺下。
动作一气呵成。
许笺白睁开眼,鼻尖萦绕着一股清甜花香,下一瞬,怀里多了个娇软的人儿。
“阿兄,我好害怕。”许明珠勾着男人脖子,声音糯糯的,好似只有许笺白的气味才能让她安心。
她拱了拱,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眼睛却还是扑闪扑闪看着他。
“阿兄在。”许笺白用胳膊隔开一些距离,将人往外放了放。
既然决定要当妹妹养,那一些事情还是要顾及的。
许明珠感受到许笺白的刻意保持距离,暂时没有靠回去,而是兴奋地子昂问一些天马行空的问题。
“阿兄,如果你没找到我,你来扬州看到我,会喜欢明珠吗?”
许笺白一顿,没料到许明珠会这么说,说实话,若不是她被找回来,自己对印象中的妹妹其实己经记不清了。
当年弄丢她是意外,母亲才离世不久,他答应母亲要照顾好妹妹,却又弄丢了,心急如焚都能形容。
他寻遍整个京城街市,乃至闹到父亲面前,最终以他被打得个半死结束。
那夜,若非当时的许棠妹妹心软,给他送了药膏和治内伤的药,他大抵是活不到今日的。
打那日起,妹妹就在他刻意之下渐渐遗忘,他一心往上爬,首到伤痛皆伤害不了他,能面无表情接下明枪暗箭时,他在普通的一日里幡然觉悟,自己是否忘却了什么。
旧时的苦不必提,旧时的温情却缓慢从脑海中苏醒。
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每次拉着他去偷偷看母亲,当时母亲其实早己去世,他怕小丫头伤心,便捂了她的眼,叫嬷嬷装作母亲摸摸她的头才算完。
她当时尚不叫许明珠,而是许知意,南风知我意的许知意。
许笺白突然有些闷,不知是忆起过往,还真是想到没有遇见许明珠会如何。
他的生命寂寥,除却苦痛孤寂,回头看,竟是毫无异色,曾经有母亲和妹妹,今日想起来,却黯淡褪色了。
他或许真的要找到妹妹,妹妹也会喜欢明珠。
“明珠谁都会喜欢。”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浓了。
“哥哥,我就知晓你会喜欢我。”许明珠良久的隐约的担心,这下终于烟消云散,整个人高高兴兴撞了过去,亲了一口许笺白的脸,抱着他不肯撒手。
与在外人处不同,许笺白这,只需幼稚幼稚,幼稚到极点,才能不让他生疑。
他操心得够多了,也习惯了操心,聪慧会让他戒备生疑,只有让他看见一览无余的许明珠,才能握住他的一颗心。
所以,我亲爱的阿兄,你真想把我当妹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