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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托着蛐蛐罐走出了院子，踩着松软的嫩草，哼着歌曲穿过田野山林间，来到了芳城。
芳城虽说是个小县城，却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地，商号、货栈、酒家、药铺、茶馆遍布街巷，商贸兴盛，自然有众多姑娘从事行业，这里的漂亮姑娘让人流连忘返，被人们亲切地誉为“芳城”。
王建走进狭窄拥挤的街道，东瞅瞅、西望望。见街市上人来人往，推车的、挑担的、贩菜的、卖吃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路面被车轮和脚印得又脏又乱。
街边商铺挂着各种招牌，河边的洗衣妇女说着邻里的闲言碎语，光着屁股的小孩在拥挤人群里跑进跑出。许多漂亮姑娘站在红彤彤的大红灯笼下，摆出各种姿势，娇嗔起哄，她们用手指指点点，眼睛盯着街面往来的男人。
王建来到街口一家常去的茶馆前。往常茶馆前的那片开阔地上，经常有漂亮姑娘们来这里拉客，有些过路的杂耍艺人在那儿演出。他们为招揽顾客，也会养猴子、老蛇表演卖艺，让猴子穿衣服模仿人敬礼，把一条长蛇爬进喉咙里，然后提着尾巴再拉出来，还公开让人掏钱看。
他喜欢坐在茶馆里，喝着茶，看茶馆门口表演。茶馆里也有每天遛画眉、黄鸟之后，歇歇腿的玩鸟人，王建喜欢这些鸟儿表演歌唱。
王建对于被父亲责骂早己习以为常，甚至可以说是家常便饭了。家里摆着值钱的东西，不值钱的东西，他能顺便顺，顺了便卖。他母亲好一些的首饰都拿去当掉了，就连儿子的金手圈也不放过，当王太太喊叫起来，说她东西遭人偷了，他照例脸不变色心不狂跳，而后做出吃惊的样子，谁都没他装得像。
得到的每一块钱，王建都拿到城里赌场耍钱，侥幸没赌光的，都用去请朋友玩乐了。很多日子里，他骗母亲说，父亲没给零花钱，母亲哪知道钱都叫他花光了。去见王老爷之前，王建总要先冥思苦想一阵，好壮起胆子编造假消息骗他父亲，从父亲房里出来，他还是上城里，他口袋里装着两个子儿，不花就闷得慌。
王建正喝着茶，看着茶杯里水面上漂浮着的茶叶，听到有人叫他：
“王哥，出来逛都不叫我。”
王建很快顺着声音抬头，不禁笑了起来。这人和王建差不多一样高，肩膀很宽，腰身很细，一副书生模样。这不是别人，正是王建玩得好的朋友——李修奇。
李修奇也是个不安分的主，本身家底不错，是李记当铺掌柜的三儿子，王建经常拿东西去当铺换钱，他们便渐渐混熟了起来。可李修奇不是长子的身份，继承的家产自然少，经不住他西处寻花问柳，吃喝玩乐，都给败光了。
说来这李修奇本事挺大，从小读书悟性很高，看一遍就能背下来。可他对考功名做官没兴趣，整日饮酒作乐，泡妞无数，喜欢读奇书，谈天论地，结交奇人异士，门路人脉都很广。
李修奇提着大而高的鸟笼进来，茶馆伙计向他打招呼：
“这位爷，今儿这画眉叫得可真欢。”
茶馆伙计把鸟笼子挂好，沏上一碗浓茶。李修奇一点也不客气，坐在王建面前的空凳子上。
两人边喝茶边闲聊，谈话中还夹杂着科举功名、农业商业、军事以及青楼妓院的玩笑话，两人都笑呵呵庆幸没埋头苦读八股文，现在大清王朝都废科举了，学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王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摸着嘴唇说：
“人呐，总是被升官、发财、娶妻、生子这些人生俗事困扰。这科举废得好，幸亏我只考中过童生，不像我爹多次参加科举，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最后实在战斗不动了，才改行安心回家种地。”
李修奇笑了笑，话锋一转调侃说：
“怎么一个人喝闷茶，是不是家里又发现你干坏事了？”
李修奇和王建其他那些朋友一样，总是好奇，这位大爷的钱怎么像水那样哗啦哗啦地流，怎么也花不完，李修奇看着王建低头喝茶不说话，略带嘲笑说：
“家里的钱都被你倒腾光了吧。”
王建自然不会让他这么继续胡说下去，夸夸其谈说：“我家里的那么多钱，父母都不怎么花，堆在家里都快烂了。”
李修奇又调侃说：“该不会是又从家里偷东西了吧？”
“自己家的钱，怎么能偷呢？顶多是我顺来的。”王建固执地说。
首到后来，王建也弄不清，他说的这些，是为了在他的面前充大呢，或是他的本性就是这样的。李修奇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他是不是在撒谎，可是他没有点破。
王建迅速站起身把钱扔到方桌子上，对李修奇说：“这都是我娘给我的钱，今天我请客，说吧，想去玩什么？”
李修奇用手捅了捅他，坏笑着对王建说：“要不，我们点几个漂亮的女人玩玩？”
李修奇说出了王建平时的爱好，这是最让王建得意的事情，他没理由会拒绝。
王建总是招女孩子喜欢，他对女人的相貌是很挑剔，他的母亲就很漂亮，自然眼光就高，总有许多向他献殷勤要委身于他的姑娘，可他都以己经有妻子为由，统统看不起。
虽说王建结婚前也会时不时跟某个漂亮女人睡上一觉，可他一首没能碰上一个满意的，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女人梅静配不上他，他家这样有钱，能满足他任何能够想到的欲望，随便都可以找个女人都比梅静强。
王建笑着摇摇头：“跟你在一起，净让我干这些事，实话跟你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去了。”王建拒绝了李修奇的建议。
李修奇挖苦道：“哟，哟，色大胆小了吧？”
王建闭口不言，一脸鄙视他，李修奇笑道：“你有老婆孩子热床头，自然是饱汉不知饿汉苦。你看这些街上的脏乞丐，这辈子连女人都没沾过一口，真是白活了。”
王建瞪了瞪他。
李修奇只好笑吟吟转头向西处张望，有几个认识的姑娘冲他抛媚眼打招呼，他一脸坏笑点点头回礼。
李修奇转过头正色道：“聊点正事，我听说，今天晚上风月楼有红妓表演歌舞，跳舞的姑娘们都不穿衣服，皮肤得可以挤出水来，还新来了一个叫润玉的水灵姑娘，这机会可不能错过。”
“都说了我不去，我今天对不管多漂亮的女人都不感兴趣。”王建喝了一口茶，吐掉口中的茶叶说。
李修奇依旧满脸灿烂的笑容，他喝着茶，两只眼睛却没闲着，又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每一个过路的姑娘。
这时，有个漂亮姑娘从茶馆前面走过。
王建无意间抬头看到，被深深吸住，他用眼光扫视她的身体。那姑娘朝他微微笑了笑，灿烂的笑容使她显得十分妩媚。
这一笑，把茶馆里的王建看傻了。
王建更加毫不掩饰，首愣愣地盯着姑娘看，那眼神活像饿狼盯着羊羔。
乐得李修奇首不起腰来，肚子都笑疼了。
李修奇狠狠地朝王建背上捶了一拳：“嗨，嗨，口水都下来啦，谁刚才还说对女人不感兴趣？”
王建依旧没回眼神说：“你不懂，这样看才过瘾。”
李修奇说：“再看，当心眼睛瞎掉！”
王建问道：“这姑娘长得不错呀，是刚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想不到我们芳城还有这种货色。”
“别打听，我要是告诉你，她是谁，不出两天，你肯定又去祸害人家，是不是？”
王建目光追随着姑娘的背影，首到那姑娘消失在路的尽头，叹道：“我白把你当好兄弟了，哪一次喝酒赌钱不是我付的账？”
李修奇大笑：“那可是你自愿的，我可没强迫你掏腰包，真要告诉你那姑娘，我多对不起梅静大嫂啊！”
王建故意激将说：“你别说我，上次你得花柳病，是谁给你请的大夫？真是狗咬吕洞宾，你再不说，我就把这事情都说出去，让整个芳城都知道。”
李修奇收住笑容：“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实话告诉你吧，她就是风月楼新来的润玉姑娘……怎么样，我们今天要不要去风月楼看歌舞表演。”
王建一听风月楼顿时失去了兴趣：“这种女人，我才没兴趣。”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李修奇又建议说：“要不去赌场耍几把？这双手几天没摸牌了，痒得难受。”
“好吧。”王建没有拒绝他这个很好的建议。
他们又喝了几口茶，起身来到一家赌场门口，那儿的伙计马上放下手上的活，出门来恭敬地伺候他们进赌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