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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到第二天清晨，王建才醉醺醺地回来，他那张脸又红又烫，满口酒气，连路也走不稳了。
王老爷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跌倒了，他便跑出去看看是谁，只见这王建在那儿又呕又吐，低度的糯米酒后劲真大，满嘴的大蒜和酒味，他像条狗那样躺在那儿吐了一地，他的衣服上满是黑泥和呕吐的污迹，黄狗在他身旁舔食他呕吐出来的食物。
王老爷边扶儿子边骂道：“又喝马尿了，想喝死啊？”
王老爷把王太太叫了出来，俩人一起把王建搀起来，那浓烈的酒味差点儿把他们熏晕过去。
他们把王建扶到房间里的床上，梅静用打湿的丝瓜瓤给他擦洗，她还没有清理完，王建就像死人一样睡了过去，无论他父亲和家人问他什么，他都不能回答了。
王老爷在屋里踱来踱去，气还是出不来，他就用脚不断踢着房柱子。后来他把胡义叫到堂屋，王老爷问他：
“昨天少爷和谁出去的？”
长工胡义遮遮掩掩，半天才回答说：
“不清楚！”
他的眼神似乎在躲闪，好像隐瞒着什么，王老爷看出了这一点，马上朝着他大声吼叫起来，问道：
“快说，他到哪里去了？”
长工胡义依旧没有回答，王老爷抓住他的衣服，使劲儿地摇拽，粗哑着嗓子喊道：
“再不说实话，你就别在这干活了，滚回家去！”
王老爷像发了疯的狗一样咆哮起来：
“快说啊！”
这长工胡义看了看西周，心想如果他不讲出来，王老爷可真的就要把他赶走了，家里的老母亲怎么办？他才支支吾吾地说：
“他是和王威一起出去的。”
王老爷的手这才松开他的衣服，把他推到一边，然后大踏步来到弟弟王彪家。
他找到了他弟弟的儿子王威，那孩子喝酒之后，脸蛋也又红又烫，但似乎还有几分清醒，王老爷根本没有跟他闲扯，首接脱下布鞋，朝他侄子王威打去，喊道：
“你把我儿子领到哪里去了？”侄子王威被打了几鞋底板，朝王老爷冒着酒气，冷笑着说：
“大伯，你儿子哪用别人领路，他自己能去的！”
“兔崽子，你再不说，看我不宰了你！”王老爷用可怕的声音吼叫。这个年轻人被他的吼声吓坏了，不情愿地答道：
“他在那润玉那里玩，就是城里风月楼的那个头牌。”
听到这话，王老爷布鞋掉到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音在房里回荡。
许多男人都非常熟悉这润玉，除了那些穷光蛋和不正经的男人，才没人会去找她。她这样的女人见钱就眼开，钱少点她也愿意的。
王老爷没说话，弯腰穿上布鞋就走了，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口，便往城里赶。
王老爷穿过田野时，他第一次没有去注意他的地里稻子长势如何，他走路的时候，稻子叶尖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裤子，也没感觉到，他眼睛里啥也没看到，就一路来到风月楼门口。
他踮脚朝院子里看了看，大声喊道：“那些鸡是不是在这里卖，润玉是不是住在里面？”
王老爷旁边坐着个低头纳鞋的老妇人，听到声音，抬头瞥了王老爷一眼，鼻子里哼一声，说：
“鸡都在里面，这的润玉！我看只要她在，就没有一个男人是清白的！”
老妇说完，又继续纳她的鞋，似乎她对男人们问她这样的问题，己经很难平静地回答了。
王老爷走上前，用力敲了敲院门上的狮头铁环，里面有个小男孩烦躁的声音答道：
“晚上再来吧，姑娘们累了一宿，都要睡觉了。”
王老爷就像没有听见似的，再次猛敲门，小男孩那尖细的声音又喊道：
“没长耳朵吗？谁还在敲啊！”
王老爷并没有回答，仍继续用拳头砸门。终于王老爷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向他走来，有个十三来岁的小男孩打开了门。
小男孩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嘴巴也不大，穿着一身大人的衣服，整体给人感觉小小的，站在大大的门框里。
突然，小男孩捂着嘴，笑出了声：“老头，你这身板，还想来这儿玩……”
王老爷很生气，缓缓上前，啪啪就是两记耳光甩在小男孩的脸上，打得小男孩眼泪鼻涕首流，他指着小男孩，骂道：
“谁家的野杂种，有什么好笑的？”
小男孩痛得哇哇吼叫，几个头包白布，青带缠腰的大汉，提着明晃晃的快刀出来，首接把刀架到了王老爷脖子上，正要揍下去，一个容貌艳丽的老女人走了出来，喝道：
“别胡闹，来者是客！”
小男孩立马站起来，大声骂道：“就是这老头，他敢打我，娘！”
有个八字眉大汉对老女人说：“老鸨，我看还是把这老头拉去见官吧？”
老鸨转头细看王老爷，瞬时呆住了，对手下的人说：“都把刀给我放下。”
几个大汉把刀从王老爷脖子上取了下来，老鸨走上前，用胳膊肘碰碰王老爷：
“德顺哥，你怎么来了？”
王老爷看了她一眼，说：“我来找一个叫润玉的姑娘？”
老鸨说：“你都十多年没来这里了，怎么一来就要找润玉姑娘？”
王老爷沉默了。
老鸨掏出一方红丝手帕，擦着嘴角说：“天黑前，我们这里的姑娘不接客了。如果你愿意，那就晚上早点来吧，但现在，姑娘们必须要睡觉了。”
王老爷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想到他儿子来过这里，他简首忍受不了，他吐了一口带鼻涕的口水：
“我不是为我自己而来的。我才不需要你这里的姑娘，我是为了我儿子的事来的……”
王老爷突然感到喉咙被哽咽声堵塞了，那是因为他一说起儿子，他就心疼得不行。接着，老鸨故意惊讶问道：
“喂！德顺哥，你儿子怎么了。”王老爷声音有点发抖地答道：
“昨天晚上，他曾来过你这里。”
“昨晚好多人的儿子都来过这里，”老鸨回答道，“我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你儿子。”
王老爷说：“他来找过润玉姑娘，你把她叫出来，我有话对她说。”
老鸨对旁边人说：“快去把润玉姑娘请来？”
不一会儿，有个打扮得很干净的姑娘格格笑着走来，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弯眉杏眼鹅蛋脸，得颇有姿色，满脸脂粉、神态妩媚，嘴唇上抹着不均匀的口红，色泽鲜红，老鸨对她说：
“润玉，这位王老爷要找他儿子，说他昨天晚上来过这里。”
润玉看了看王老爷，微微一笑，媚态横生，用娇滴滴的声音说：“来的客人太多，真不知道哪个是他儿子。”接着王老爷恳求似的对她说：
“想想看，你记得不，这个年轻人像我一样，方长脸，双眼皮，说起话来会摸嘴唇，身材较高但还稚嫩，我是不敢相信，他有胆量来这里试女人。”
润玉似乎想了起来，她嗔怪说：“有这么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临走时鼻子翘到了天上，没皮没脸地戴着歪帽子。另一个像你说的那样，大高个子，但是喜欢装出一副老成稳重的样子，油嘴滑舌的。”
王老爷说：“对，对，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儿子。”
“你儿子怎么啦！”润玉问道，王老爷急切地说：
“你看这样行不，他如果再来的话，你就把他给赶走。你就说，你只同壮汉和没家的男人做生意，反正随便找个借口，说什么都行。你每次把他打发走了，我会给你三倍的价钱，你看怎么样？”
润玉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突然她用一种调侃的口气说：
“谁缺心眼，能跟钱过不去，说半个不字呢？不用费力气就能挣到的钱。王老爷说得没错，我喜欢壮汉，软弱的男人哪里过瘾啊！”
润玉说着，她对王老爷点点头，挤眉弄眼暗送秋波。她那浓厚脂粉盖住的脸皮，使王老爷感到很恶心。
王老爷口里唾液首冒，他赶紧对老鸨说：
“那就这么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