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阿友似乎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点不耐烦,首接对着杂物间的门喊道:“喂!里面嘅朋友!出嚟啦!唔好喺人哋杂物房度搞搞震!(喂!里面的朋友!出来啦!别在人家的杂物房里捣乱!)”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像是解释,又像是抱怨:“系唔系嚟租房嘅?租楼都唔睇清楚地方嘎?呢度系福寿楼,唔系咩豪宅,但都唔系俾人当探险鬼屋玩嘅!(是不是来租房的?租房子也不看清楚地方的吗?这里是福寿楼,不是什么豪宅,但也不是给人当探险鬼屋玩的!)”
门内的六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着惊疑不定。租房的借口?这是唯一的生机!顾衍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对着同伴们用力点了点头,用口型无声地说:“开门!跟他走!”
疤面男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猛地拉开了门栓!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门被拉开了一道缝隙。门外走廊昏暗的光线透了进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梅姨那张堆满皱纹、此刻挂着略显僵硬笑容的脸,和她手中那碗依旧冒着诡异热气的暗红“红豆沙”。而在她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旧汗衫、深蓝色大裤衩、脚踩一双破旧人字拖的男人。
正是阿友!
他看起来比电影里更颓唐些。乱糟糟的头发像是很久没认真梳理过,胡子拉碴,眼袋浮肿深重,一副长期被生活磋磨和酒精浸泡的模样。他左手拎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棵蔫了吧唧的小白菜、一小袋米,还有一包廉价香烟。最显眼的是塑料袋边缘露出来的一小袋糯米和几头蒜——在顾衍的【洞微】视野里,那袋糯米散发着极其微弱却纯净的米白色光晕,与周围污浊的怨气泾渭分明!
阿友的目光带着审视,懒洋洋地扫过门内挤成一团、个个面无人色的六人,眉头不耐烦地皱起,嘴里嘟囔着:“搞乜鬼啊?个个面青口唇白,真系当呢度系鬼屋探险咩?(搞什么鬼?个个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真当这里是鬼屋探险吗?)”他的视线在顾衍脸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额角未干的冷汗上多看了两眼,浑浊的眼珠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察觉的微光,快得如同幻觉。
“唔好意思啊,阿叔。”顾衍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脸上挤出一个混杂着后怕和歉意的表情,声音带着点“劫后余生”的颤抖,“我哋系…系想租楼嘅,落楼睇环境,点知唔小心入错房,呢道门又自己锁咗…吓到我哋半死!(不好意思啊,阿叔。我们是…是想租房的,下楼看环境,谁知道不小心进错房,这门又自己锁了…吓死我们了!)”
“系啊系啊!吓死人咗!”黄毛立刻反应过来,连忙附和,声音还带着哭腔,捂着自己青紫的手指,“仲有呢个阿婆,无声无息企喺门口…(是啊是啊!吓死人了!还有这个阿婆,无声无息站在门口…)”
梅姨脸上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一下,随即又堆起那副慈祥的模样,将手中的碗往前递了递:“唔怕唔怕,饮碗糖水定定惊啦…(不怕不怕,喝碗糖水压压惊啦…)”
那碗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几乎要凑到顾衍面前,那股混合着甜腻和铁锈腥气的味道更加浓烈地扑面而来。碗底那枚小小的、沾着污迹的银质长命锁在顾衍的【洞微】视野里,散发着丝丝缕缕缠绕不散的怨念黑气!
“饮乜鬼饮!”阿友突然没好气地打断,语气带着一种市井特有的粗鲁和不耐烦,他一把将梅姨的手轻轻挡开,“人哋新来乍到,你啲红豆沙煮得鬼死咁甜,边个顶得顺啊?仲有啊梅姨,你啲红豆好似未拣干净喔,睇落黑蚊蚊嘅!(喝什么喝!人家新来的,你的红豆沙煮得甜死人了,谁受得了啊?还有啊梅姨,你的红豆好像没挑干净哦,看着黑乎乎的!)”
他看似随意地瞥了一眼碗里,那目光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让梅姨端碗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梅姨脸上的笑容彻底僵硬了,干笑两声:“呵呵…系咩?可能系火候有啲过…(呵呵…是吗?可能是火候有点过…)”
“行啦行啦!”阿友不耐烦地挥挥手,像是驱赶苍蝇,“唔阻你返去煲汤啦!呢班后生仔交俾我!(行了行了!不耽误你回去煲汤了!这帮年轻人交给我!)”他不再看梅姨,转头对着顾衍六人,语气依旧没什么好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驱赶意味:“仲唔跟我行?等我抬你哋啊?呢栋楼空房多嘅系,带你去睇睇!(还不跟我走?等我抬你们啊?这栋楼空房多的是,带你们去看看!)”
他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拎着他的塑料袋,踢踏着破拖鞋,转身就朝着楼梯方向走去,背影透着一股懒散和事不关己的漠然。
顾衍心头大石瞬间落地!他立刻给同伴们使了个眼色,低喝一声:“快!跟上阿叔!”六人如同惊弓之鸟,慌忙挤出杂物间,紧紧跟在阿友身后,几乎是逃离般远离了依旧端着碗、僵立在原地的梅姨。没有人敢回头去看梅姨此刻的表情。
阿友的步伐不快,踢踏声在空旷死寂的楼道里回荡。他带着他们走上同样布满污渍、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楼梯。光线更加昏暗,只有几盏接触不良的声控灯,在他们沉重的脚步声中忽明忽灭,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墙壁上那些深褐色的污渍手印仿佛在随着光影蠕动,角落里堆积的垃圾散发出更浓烈的腐臭。若有若无的呜咽和拖拽声,仿佛从墙壁内部传来,又像是从楼上或楼下飘荡而至,阴魂不散地萦绕在耳边。
“阿…阿叔,”眼镜女强忍着恐惧,声音发颤地问,“呢栋楼…点解好似冇乜人住嘎?仲有…仲有啲声音…(这栋楼…怎么好像没什么人住啊?还有…还有那些声音…)”
阿友头也没回,懒洋洋的声音在楼梯间里带着回音:“老楼咯,冇钱搬嘅就喺度捱日子咯。声音?老鼠多啫,仲有啲水管老化,成日鬼叫咁。(老楼咯,没钱搬的就在这里捱日子咯。声音?老鼠多而己,还有那些水管老化,整天鬼叫似的。)”他的解释敷衍至极,透着一股“别多问,问就是自找麻烦”的意味。
顾衍一边紧跟,一边全力运转【洞微】天赋,同时天道酬勤面板在意识中高速刷新:
【环境持续感知!风水堪舆(Lv2,93%)经验+1%…+1%…】
【怨气轨迹分析中…发现阴气汇聚节点:三楼拐角神龛(破损)、五楼废弃水管房、顶楼天台水箱…】
【关键人物观测(阿友):
- 表层状态:气血亏虚,精神萎靡(长期酗酒、作息混乱)
- 深层气机:丹田隐有微弱却精纯之“炁”蛰伏,流转不畅(道基受损?)
- 随身物品:糯米(微弱辟邪灵力)、蒜头(微弱驱秽)、塑料袋内层夹缝疑似有折叠黄纸一角…】
顾衍心中了然,阿友果然深藏不露,只是状态极差。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友行走的路线,尽量避开那些在【洞微】视野中怨气如浓墨般淤积的角落。当他们经过三楼那个布满蛛网、神像头颅不翼而飞、只剩半截残破香炉的神龛时,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龛位里吹出,首扑队伍最后的病弱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