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梆子声惊破晨雾。锦衾阁内,龙脑香混着檀木气息萦绕不去。嫡福晋萧瑾璇斜倚在紫檀雕花榻上,任由嬷嬷将九凤点翠步摇簪进乌云似的发髻。
铜镜里,她望着自己眉间的花钿,忽然开口:"王爷连着三日未去各妹妹寝宫了?"
正在整理妆奁的丫鬟手一抖,胭脂盒磕在红木桌上:"回福晋的话,昭穆院夜夜紧闭,连膳食都是王爷贴身小厮亲自送进去......"
话音未落,珠帘突然"哗啦"掀起,一阵雪松香扑面而来。陆婳嫣身着茜色织金襦裙,鎏金护甲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莫不是王爷金屋藏娇?"她眼波流转,扫过众人苍白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徐净婉将《礼记》重重合上,翡翠镯子在案几上撞出清响:"前日我差人送桂花糕去,竟连门都不让进。"
她眼底闪过一丝愠怒,"昭穆居的侍卫换了三拨,全是王爷的心腹。"
胡幼薇闻言嗤笑一声,指尖蘸着口脂在唇上点出艳丽的朱砂痣:"男人的心,海底的针。"莫不是哪个勾魂的小蹄子......"
暮色西合时,昭穆居的角门悄无声息打开。燕云起裹着玄色大氅疾步而出,怀中女子蒙着墨色面纱,露出的指尖还攥着半朵枯萎的海棠。
“当心门槛。”他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将顾氏打横抱起时,腰间玉佩与女子腕间银铃相撞,发出细碎声响。
这一幕恰好落入厨娘眼底。次日清晨,灶台间便飘起窃窃私语:"昭穆居的泔水桶里,竟有新鲜的胭脂水,还有......"
老厨娘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女儿家束胸的白绫。"这话像春日柳絮,很快飘进各院主子耳中。
嫡福晋着翡翠镯子,忽然轻笑出声;陆氏将护甲拍在妆台上,震得胭脂盒里的花瓣簌簌落下;
胡幼薇咬断绣线,在帕子上又添了只勾魂的狐狸;唯有杨竹榆望着窗外的竹林,将新折的竹枝轻轻插进青瓷瓶
竹影摇曳间,似有女子的笑声,穿过重重院落,消散在昭穆居紧闭的朱门之后。
三更梆子惊破寂静,昭穆居内沉香袅袅。顾问羲半倚在金丝软榻上,鬓发散乱间簪着的珍珠流苏轻晃,被王爷指腹勾住时,双颊泛起比烛火更艳的红晕。
纱帐外忽传来细碎脚步声,燕云起动作顿住,眸色瞬间沉如寒潭。
"王爷,妾身备了安神汤。"嫡福晋萧氏的声音裹着龙脑香透过雕花门,铜环叩门声一下又一下,惊得梁上燕巢簌簌落尘。
顾氏慌忙抓过锦被裹住肩头,绣着并蒂莲的绸缎蹭过她腕间红绳,那是燕云起亲手系上的定情之物。
"拿走!"燕云起猛地扯开珠帘,玄色寝衣松垮地挂在肩头,眼底翻涌着未消的情潮。
沈氏捧着描金食盒的手骤然收紧,珐琅彩的牡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望着燕云起身后探出的半张苍白小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王爷息怒,只是这汤......"
"听不懂本王的话?顾氏躲在屏风后咬住唇,听着嫡福晋仓皇离去的脚步声,却见燕云起转身时眼底戾气尽散,重新将她圈进怀里。
"别怕,有我在。""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顾问羲心头一颤。
夜风卷着萧瑾璇遗落的丝帕掠过庭院,那上头未干的水渍不知是汤羹还是泪。
东院内,萧瑾璇对着铜镜取下点翠步摇,镜中人鬓发散乱,恍惚间竟看见顾氏方才惊慌又羞怯的模样。翡翠镯子撞在妆台上发出刺耳声响,惊得守夜的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昭穆院的烛火,首至五更天才缓缓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