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江南,细雨如丝,将整个金陵城笼在一片朦胧的烟霭之中。燕云起坐在马车内,眉头紧锁。此次他奉旨微服南下,名为踏青,实则暗中调查漕运舞弊案。
车窗外,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两旁的梧桐树正簌簌地落着花,粉白的花瓣飘在积水里,宛如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甜香随风飘来。燕云起下意识掀开半幅车帘,只见一抹藕荷色身影从街角闪过。
那女子抱着青竹骨油纸伞,发间一朵素白绢花被风吹得歪斜,月白色裙裾扫过积水,惊起几串细碎的涟漪,恍若画中游的仙子。
"停轿。"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侍从们面面相觑,王爷向来沉稳果决,此次南下公务在身,怎会突然驻足?
但见燕云起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道身影,众人虽觉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只得勒住缰绳。
雨丝渐密,女子加快脚步,躲进巷口一处简陋的茶棚。她轻轻抖落伞上的水珠,又将被雨水打湿的裙摆撩起。
燕云起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首到看清她的面容,呼吸不禁为之一滞——那双眼睛漆黑如墨,像是淬了晨露的黑曜石,睫毛上凝着细小的雨珠,仰头喝茶时,脖颈间的珍珠璎珞跟着轻轻晃动,衬得皮肤比新雪还要莹润。
"客官要点什么?"茶棚老板粗着嗓子问道。燕云起这才惊觉自己竟盯着人家姑娘看了许久,耳尖微微发烫:"来杯......雨前龙井。"话一出口便觉荒唐,这简陋茶棚哪来的名贵茶叶?
女子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公子莫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要真馋龙井,倒不如去前街沁芳楼。"
她说话时眉眼弯弯,嘴角梨涡浅浅,藕荷色襦裙袖口绣着的并蒂莲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虽无珠翠装饰,却比那些满身华贵的女子更教人移不开眼。
燕云起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公子当心!"女子眼疾手快,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拉。
一匹受惊的枣红马嘶鸣着擦着他的衣摆疾驰而过,扬起的泥水溅在王爷的衣摆上,洇出点点深色痕迹。
“对不住!”赶马的汉子勒住缰绳,“小的有急事......”
“急着投胎?"女子柳眉倒竖,"若伤了人怎么办?"她松开燕云起的手,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就要擦拭他沾了泥水的衣摆。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怔,燕云起只觉一股电流顺着手臂传遍全身。
“姑娘,”燕云起喉间发紧,“可否告知芳名?”
女子狡黠地眨眨眼,将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塞进他手里:"若有缘,自会再见。"
说罢,她将油纸伞一撑,莲步轻移,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之中。藕荷色的身影渐渐与雨雾融为一体,只留下手中温热的糕点,还带着淡淡的甜香和若有若无的兰草气息。
"王爷,该启程了。"侍从的声音惊醒了怔愣的燕云起。他望着掌心的糕点,又看向女子消失的方向,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怅惘。
自出生起,他见惯了浓妆艳抹的女子,却从未见过如此鲜活灵动之人。那惊鸿一瞥,竟比江南的烟雨更叫人魂牵梦萦。
接下来的几日,燕云起虽专注于公务,暗中走访漕运码头,与当地官员周旋,但脑海中总会不时浮现出那抹藕荷色身影。
每当路过茶棚,他都会下意识地张望,期待能再次相遇。然而,茫茫人海,那惊鸿一面,竟成了萦绕心头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