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祭灶夜,棠梨宫的铜盆里炭火噼啪作响。元贵人攥着锦被的手指节发白,冷汗浸透了绣着并蒂莲的寝衣,产婆的呼喊声与窗外呼啸的北风搅成一片。
"贵人再加把劲!己见着胎头了!"
燕云起在廊下急得来回踱步,黄色龙袍下摆扫过满地祈福红绸。三个时辰前他接到消息,连朝服都未换便狂奔而来,腰间玉带硌得生疼也浑然不觉。
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响亮啼哭,惊得檐下冰棱簌簌坠落。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产婆抱着襁褓冲出门,襁褓上金线绣的麒麟在烛光下泛着祥瑞的光,"是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燕云起踉跄着扶住廊柱,只觉双腿发软。他颤抖着接过孩子,怀中那团柔软裹在明黄锦缎里,皱巴巴的小脸还沾着血污,却不妨碍他眼底泛起水雾。
"朕的皇长子..."他声音沙哑得可怕,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手,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喉头发紧。
棠梨宫的铜香炉中,龙涎香与血腥味交织。元贵人倚在堆满软垫的榻上,望着红烛映照下父子相拥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虚弱的笑。
生产前饮下的催生药还在体内灼烧,但当她看见燕云起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模样,所有痛楚都化作了满足。
"快传太医!"燕云起突然转身,"仔细瞧瞧皇子可有哪里不适!"
太医院院正早己候在殿外,此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诊脉。
当他说出"皇子哭声洪亮,筋骨强健,实乃祥瑞"时,燕云起大笑出声,震得梁间积尘簌簌落下。
消息如惊雷般炸响整个皇宫。太后赶到棠梨宫,颤巍巍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羊脂玉长命锁:"快给皇孙戴上,这是哀家特意让人在五台山开过光的。"
燕云起抱着孩子不肯松手,他忽然想起元贵人还躺在榻上,忙将孩子交给乳母,快步走到床前。
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一痛,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羲儿,辛苦你了..."
元贵人摇摇头,虚弱道:"只要夫君喜欢皇子就好..."
她话未说完,便被燕云起打断:"明日朕便下旨,晋你为元嫔!等皇子满月,再行册封大典!"他眼中满是欣喜与怜惜,"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元贵人靠在他怀中,望着襁褓中的孩子。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宫墙上,映出一片银白。
她轻轻闭上眼,将头埋进燕云起胸前。这一刻的温情让她几乎忘却了后宫的暗流,但她知道,从生下皇长子的这一刻起,她与孩子都将成为众矢之的。而她,必须为自己和孩子谋一个未来。
三日后,圣旨传遍六宫:元贵人诞育皇长子,晋为元嫔,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当燕云起抱着孩子站在宫前,接受群臣朝贺时,元嫔倚在棠梨宫的窗边,望着远处的盛况。
她轻抚着鬓边新赐的珍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终于有了和皇上的孩子。
元嫔半倚在铺满软缎的美人榻上,看着乳母怀中的皇长子正攥着燕云起前日赐下的玉蝉吊坠。
窗外突然传来清脆的琉璃碎裂声,春桃匆匆入内,鬓边的绢花歪向一侧:"主子,恭贵妃将皇上赏的翡翠屏风砸了,还说......"
"说这宫里母凭子贵,终究是野路子得势。"元嫔替她接上,指尖划过锦被上金线绣的麒麟纹,"不必理会,让她闹去。"
话音未落,便见一队宫娥抬着檀木食盒鱼贯而入,最前方的女官高声宣旨:"皇后娘娘体恤元嫔产后虚弱,特赐东阿阿胶与百年老参。"
食盒掀开的刹那,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元嫔望着碗中暗红的汤药,忽然想起三日前长乐殿送来的绣着并蒂莲的襁褓边角处的银针曾验出微量朱砂。
"替本宫谢过皇后娘娘。"她浅笑着接过汤碗,趁人不注意将汤药泼进铜盆,看着血水般的汤汁漫过盆底的鸳鸯戏水纹。
第二日清晨,棠梨宫便接到口谕:皇长子满月后将入宗人府玉牒,赐名"燕景珩";
消息传来时,顾问羲正抱着景珩逗弄,小儿咯咯的笑声惊飞了檐下栖雀。
她望着孩子眉眼间与燕云起七分相似的轮廓,忽然压低声音道:"珩儿可知,这天下最金贵的不是龙袍,是人心。"
长乐殿,皇后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对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轻笑:"元嫔既想母凭子贵,可别忘了,嫡子才是天命所归。”
转身时,绣着百子千孙图的裙摆扫过满地碎玉,那是前日燕云起因皇长子降生而赏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