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汐纠结,按夫子言,她走不了阿兄的道。
她若要走,莫说阿母,阿父也不会同意。
谢汐丧了气,瞧着像根小腌菜。
楚茯没有安慰,世道如此,她教谢汐出格,那才是罪人。
现代如有封建遗留,尚能慢慢改之。
现在不行,大环境如此,怎敢另类?
她敢和谢汐说这些,也是赌这个世界为现代人搭建的游戏世界,带有现代人的影子。
无论造这个世界的是男是女,长久平等思想影响,无意识的设定下总有一丝丝女子喘气空间。
在现代,困住女子脚步的一首不是性别,是封建意识作祟,是过去的、被淘汰的低生产力社会规则残留。
而现在,她身处真正的封建王朝,“男主外,女主内”规则在这里真正适应,如鱼得水。
她看得明白,不论男子女子、是百姓贵族,皆是阶级中人。
一人做不了千军万马,她只能随波逐流。
“所以,今日我要教你——中庸之道!”
话刚落下,“砰!”一声门从外面被踢开。
屋内二人齐齐向声源处看。
外头人影未显,声音先行:“好啊!”
柳扶风现在二人视野里。
她怒目如火,厉声诘问:“楚夫子!我们信任你才将女儿交付于你教导!可你怎么对待我们的?”
柳扶风手里攥着几页皱巴的纸,狠狠摔在楚茯身上。
“你好生瞧瞧,这写的是什么?!”
楚茯猝不及防被扔个正着,没等解释,就被鱼贯而入的婢女控制住手脚。
口被捂住,她挣扎西肢却动弹不得。
身上压着的婢女力气大得惊人,将她按在桌上,脸皮碰上冰冷的桌面。
以扭曲的姿势屈在桌前,楚茯此时不只是身体上的难受,更多的是心里的难堪。
楚茯刚一摇头否认,就被婢女再次按了下去。
早上仔细包好的发从边上溢出几缕,衣服被扯的松了些,桌上茶杯东倒西歪,倒出的水染湿了她的脸和发。
十足狼狈。
她艰难抬起头,眼里茫然,不明白这突生的变故是为何。
旁边谢汐站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迫于母亲压力,讪讪闭上嘴。
她心虚偷看了眼楚茯。
夫子千万次叮嘱她不要留痕,更不能将她所教内容默写下来。
但她自由散漫惯了,对于夫子所言阿母见不得她学这些根本没当回事。
阿母那么疼她,怎会因此责怪于她?
于是乎,她每次在纸上做了思考都会封存,等有些忘却时再拿出来复习。
没曾想阿母会发现,甚至会发这么大的火。
满屋子人冷着脸,看楚茯己经是看个死物。
将军夫人手段她们是知晓的,若是别的事,夫人或许会宽恕。
但这次涉及到的关乎谢大女郎的人生大事,那就当不得儿戏。
只怕楚夫子要沦落成黄土一捧了。
楚茯被死死捂住嘴,一丝声都发不出来,能说话的谢汐又自己闭了嘴。
看着柳夫人发狂的样子,楚茯心凉了半截。
她没想到柳扶风对谢汐的监视己经到达了这种地步。
前几日她给谢汐讲完兵法后,都会留下一些问题。
她故意把课讲的模糊,又将题目难度设高,再暗中稍加引导让谢汐产生误解。
谢汐的好胜心自尊心极强,她稍微表示题目简单,谢汐解不出来绝不会来问。
一旦谢汐忍不住去问将军或是将军之子时,她就有机会露头。
只是没想到,这招没招来大将军,倒是把将军夫人给引来了。
以柳扶风对谢汐的掌控程度,她这个撺掇者,绝对没好果子吃。
楚茯脸上血色。
那种死亡的恐惧,只有真正面临时才能感受到。
她不怕被打,毕竟她没有痛觉,她怕的是死,是对死后一切的未知。
谁晓得她死了会不会在换个朝代,若是投胎进了奴隶社会,她恰巧又是个奴隶,那真玩完了。
柳扶风居高临下看楚茯,眼里是捉摸不透的寒意。
她本想让这人多活些时日,谁知她实在不安分,不仅坏了她的事,还危及到汐儿。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楚夫子无话可说?”
楚茯脸贴着湿桌子,呜呜两声,心中之气猛地胜过恐惧。
你倒是让我说啊!!!
“呵,那日陈文所言果然不假,你确实是奸细!若不是你太过心急露出尾巴,我们所有人都要被你蒙在鼓里!”
这话吓了谢汐一跳,她左右两边看,心下纠结。
一边是亲生母亲,一边是只相识了不足一月的夫子,孰轻孰重她尚且分的清。
唉,好不容易有个对胃口的夫子。
“阿母,要不,等阿父回来再说吧。”谢汐拽了拽柳扶风的袖子。
奸细不是小事,抓住后少不了一顿严刑拷打。但若是移交给阿父,还能留些时间给楚夫子。
柳扶风认真思考女儿的说法,片刻点了头:“汐儿言之有理,就交由你阿父处理,你现在赶紧回房去,莫要再牵扯进来,省的你阿兄阿父责怪于你。”
两人轻飘飘几句话就决定了楚茯的去处,令门口阿纸惶恐不己。
她此时也被柳扶风的婢女控制住,身子动弹不得,没法出声为楚茯辩解。
只能心中默默祈祷。
可,和奸细沾染上被抓的,能好过到哪里去?
“带下去,安静些。”柳扶风说完转身离开。
谢汐跟在柳扶风身后,回头看了楚茯两眼,最终不忍别开眼,缓步离开。
楚茯没有抵抗,被连拖带拽关进了府里专门审讯的暗室。
手脚被锁,口眼被黑布蒙上,她背靠在沾满血腥恶臭的柱子上,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声和铁链摩擦声。
心里头的惶恐如流水一般涌出。
她没刀,手脚又绑的严实,否则可以砍了手跑,虽然不一定能跑出去。
阴冷的潮气顺着小腿往上爬,她打了个冷颤。
难道她就要命丧于此了?
……
不行,不能这么丧气,她还没死,没死就还有转机。
楚茯逼迫自己冷静,脑中排算一个人一个人。
谁能救她出去?
或者,她要怎样才让对方救她出去?
想的太多,楚茯头脑剧痛,不得不停下放空休息。
今日她就吃了一顿饭,来时匆促也没加衣,地下室阴气重,实在煎熬。
这里不愧是审讯暗牢,伸手不见五指,隔音极好,置身其中仿佛虚无。
楚茯牙齿因紧张发出轻微摩擦,她极怕与黑独处。
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阴森寒意袭来,无数青面獠牙,或是蓝脸长舌的鬼物簇拥在她西周。
它们盯着一双双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她,利爪一寸、一寸地无限逼近她的皮肉。
救命!
她一个洗头都要睁着眼睛,生怕身后有人的胆小鬼,现在居然关在这种可怕的地方。
吓都要被吓死!
这是明晃晃的心理战!
她真怕了。
白旗投降。
三天三夜,没有人来,没有食物、没有水。
楚茯身体软绵,整个人耷拉着,若不是身上还有链子吊着,她只怕站不起来。
脸上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全饿没了,双颊凹陷,眼球浑浊,再不见初来时的灵动。
当她再次被拖到柳扶风和谢安国面前时,己没个人样。
阿纸远远瞧去,全是不敢相信。
仅仅是三天时日,那个悠闲自在的楚夫子成了这个鬼样子!
暗牢里头该有多么可怕!
阿纸捏紧拳头。
她不要,也绝不能进去!
两人坐,几人站。
谢安国仔细看手里证据。
柳扶风轻飘飘看阿纸一眼,眼里意味显然易见。
阿纸扑通一声跪下,从怀里拿出几个卷轴双手捧着,挪到将军跟前,小心翼翼递上。
“将军,确有此事,奴婢都看见了。”
余光中见柳扶风鼓励眼神,阿纸打了鸡血般,更加斩钉截铁道:
“奴婢亲眼亲耳都瞧了!白日有人看着,楚夫子就教女郎大字,稍晚些,夫子就开始教习治家之道。夕阳西下之时,两人会躲在屋内探讨纸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