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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瀑布水潭到三泉圩，没有过去的行人踏出来的泥路，全程山野。
好在楚无疾已经走过两次这段路了，虽然还有点陌生，但是方位不会错，只管大步前行便是。
这一趟出来，楚无疾的身边还跟了几只好动的小狐狸，正好能带着它们去三泉圩里，挑一挑族人喜欢吃的东西。
出发时是上午，楚无疾几乎全程飞奔，速度都快上了不少。
“要是全程保持这个速度跑下去，应该在刚入夜的时候，就能抵达三泉圩。”
楚无疾琢磨着，姑且还是停下了脚步，到溪边喝水歇息。
他顶得住，但是几只小狐狸快跑得累死了，在来到溪边时，它们都吐着舌头倒下来，缓了好一阵子才恢复过来，埋怨的“嘤”了楚无疾几声。
楚无疾摸了摸它们的肚子，不禁觉得好笑：
“前几天我追在大白蛇的身后时，小姨是不是就是这样审视我的？”
他嘀咕着，蹲在溪边打算洗脸，发现自己在水中的倒影，竟然生出了白发！
这白发还不是一两根，发根、发梢位置基本都泛白了，只有中间那一段还是黑发，黑白相间，好似故意挑染的一般。
“什么时候出现的，早上时应该没有，不然涂山仙子会提醒我的，我的身体上也没有不适......”
楚无疾猜测这是太阴月华的灵气所致，强行硬接过来的灵气，正在对他的身体进行锤炼、影响。
“过一段时间，黑发应该就会长回来了吧？回去之后，问问涂山仙子好了。”
忽然，旁边的嘤嘤怪小狐狸，朝着溪流对岸叫唤了几声，还招了招爪子，提醒楚无疾看向那边。
楚无疾初看几眼，没发觉有什么是值得关注。
他聚起视线，尝试用望月时的眼睛状态，凝视那边，果然见到了有几个游荡的影子。
那竟然是吊死鬼，舌头极长，垂到锁骨处，脸色乌青，一看就是窒息而死，眼神涣散，浑浑噩噩，没有凶性。
这约莫就是亡魂在世间的残留，假装看不见的话，应该就不会有问题。
楚无疾有点兴奋：“这下我也能见鬼了，往后再碰上会法术的家伙，不至于那么被动无奈！”
他话里的“我也能见鬼了”，吸引了那几只吊死鬼的注意力，它们的头顶似乎都冒出了几个带着敌意的感叹号。
“！！！”
楚无疾见到对岸的吊死鬼飞过来，赶紧捞起几只小狐狸，撒丫子狂奔。
*
在刚刚入夜的时分，楚无疾果然顺利进入了三泉圩。
日落而息，是这个圩镇的生活基调，慢悠悠的。
许多居民都回屋歇息了，商铺打烊，少数人在聊天。
他们对楚无疾的归来，投以惊讶的眼神，但是都没有上前搭话，只是简单的眼神致意。
楚无疾直奔瓜果铺子而去，再次见到了那个伙计。
“客官，你不是说祭拜家人了吗？你这头发......哎，节哀顺变，逝者也不愿生者如此难过，会折寿的！”
店铺伙计误以为楚无疾是祭拜家人时，思念至亲，伤心过度，一夜白头。
楚无疾不好解释自己锤炼眼睛的事，只好神色微妙的默认了对方的误会。
“我在祭奠娘亲时，这几只小狐狸一直陪我，走近了才发现它们的牙齿被人拔了，难以捕猎生存，只能寻瓜果充饥，我就想着弄几棵果树回去栽种。”
店伙计大致明白了状况，他看了看几只小狐狸的嘴巴，惋惜道：
“年幼的狐狸尚且有换牙的机会，成年的狐狸就没办法了，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这位店伙计在背地里也是神霄宗的弟子，他可以直接施展法术治好这几只狐狸，但是怕被外人见到。
并非说有忌讳，而是怕三泉圩的宁静被打破。
三泉圩在背地里，是神霄宗弟子的隐居地之一，一些弟子在此帮宗门打理药田果林、酿酒，也算是隐世修行了。
他们乐意见到偶尔有路人造访，停下来聊几句，听听别人的人生经历，萍水相逢亦是缘。
但消息要是被传出去了，肯定会有大批俗世凡人来凑热闹，那这里就变成供财的熙熙攘攘之地。
到时就只能被迫布下结界，隐藏个几十年。
故而，店伙计打算等一下趁楚无疾没留神的时候，再对几只小狐狸施展法术。
“客官想买果树的话，也不是不行，随我来吧，挑几棵回去种下。”
在狐泉酒坊的附近，就有一片果树林，是酒坊种来酿酒的，竟然还是四季常青，一季一熟的果树！
楚无疾还不曾听说过这种树苗，他印象里的果树都得经过春夏两季的发育，在秋天里才能迎来丰收的吧？
伙计随便编了个借口来解释，反正无处查证：
“我也不知道为何，祖上传下的这片果树林就是这样，估计是当年的狐仙想常来喝果酒，便偷偷施展了神通吧？”
楚无疾恍然，那就能够理解了，原来是涂山有容当年的手笔！
他挑了几棵果树，又买了一缸没有开封的狐仙酒，拿鼠道人爆出来的银两结账，而后就开始把这几大件货物装上板车。
难得来集市一趟，楚无疾赶紧又买了些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不然天天在那里吃没有调味料的烤鱼，味蕾都要退化了。
值得一提的是，杂货铺里都没有锅碗瓢盆卖，店主人直接把自家厨房里的拿出来卖给他，崭新得很，像是从未用过一般。
在装车的期间，楚无疾向伙计打听起了情报：
“你可知晓哪里能发布寻人启事之类的？”
店伙计同情的看了眼楚无疾，叹他人生苦楚。
这都什么苦命人啊，至亲离世，一夜白头，现在又问如何寻人，怕不是有别的亲人又走散了。
合着身边的亲人，没一个安好的呀！
“往南的话，去离火京城发布，最为合适。往北的话，沿着大路走15里地，过了一个关隘就能进入小泽国的云泽乡。”
15里地不算太远，下次可以过去瞅瞅。
楚无疾牢牢记下了云泽乡，抱拳谢道：
“谢过，那我先走一步了。”
店伙计见到楚无疾推着沉重的板车，准备离开三泉圩，诧异道：
“客官，天色这么黑了，你不等天亮再离开吗？夜路可不好走，当心迷路！”
“没事，已经认得路了。”
楚无疾推着小车离开时，店伙计悄悄对着小狐狸施下法术，几道萤火虫一般的光点，飞落到它们的身上。
小狐狸们的牙齿不会凭空恢复完整，但是会重新进入长牙期，如此一来，就算那位天生巨力的少年郎疑惑不解，也不会联想到是店伙计的出手相助。
楚无疾才走出三泉圩没多久，酒舞道人就带着云清莹来了。
云清莹稳稳落地，旁边的酒舞道人鼓励道：“简单吧~还担心什么跟不上呀，清莹你多来走几次，顺便帮我买酒，很快就能施展娴熟的了！”
酒舞道人见师弟走出来了，便把酒葫芦丢了过去，道：“来五缸，满上！”
店伙计无奈道：“酒师姐，刚刚卖出去了一缸，没那么多了。”
“什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这么多人来买酒吗？”
酒舞道人不敢相信，心情有点郁闷。
“还是上次我提到的那位天生神力的少年，刚刚才买了几棵果树，带着一缸酒离开了。”
店伙计一边说着，一边把剩下的四缸酒都给装进酒葫芦。
至此，一百年前开始酿的那批狐仙酒，算是彻底被没了。
酒舞道人摇头，看着没装满的酒葫芦，心痛得不能呼吸：
“真的是，哪里来的小酒鬼，跟老娘抢酒喝......师弟，下次你标价贵一点，干脆限购算了，一次只能买一小杯。”
店伙计看向那少年郎离去的方向，惋惜道：
“那少年郎的气血鼎盛，世间少见，前几天见他还是黑发的，去祭拜了娘亲一趟，头发都开始泛白了。
情深则不寿，爱情如此，亲情更是如此。那么强的肉身底子，都扛不住心哀的折煞。”
云清莹还在回顾刚刚的心得，争取早点掌握好这一赶路的法术，不知不觉就被两位前辈的对话吸引了。
难不成是他......？
云清莹急忙问道：“前辈，刚刚说的那个人，他去了哪里！”
酒舞道人眨了眨眼，难得见到这姑娘有情绪激动的时候，平时见她的性子都淡得很。
“清莹，你怎么好奇这个，想帮我把酒买回来吗？”
“......对。”
店伙计想指路还不太好指，因为楚无疾走的是野路，一入山林就很难摸清楚他去了哪个方向，风吹落叶，很容易盖住足迹。
“差点忘了这一茬！我对他的小狐狸施了法术，帮忙治牙，可是试着捕捉那法术气息。”
“那晚辈去看看，酒酒前辈可以先回宗门，不必等我。”
“我又不急，等你为我取酒回来~”
酒舞道人的性情随和，她挥了挥手，示意云清莹可以自己去玩，她则转身钻进了酒坊，霍霍起酒窖里的存货。
*
云清莹踩着云雾，穿行在夜空当中。
她捕捉着那缕不易觉察的法术气息，很快就见到了一个推车而行的男子。
木板车上绑着几棵果树，还放着一缸酒，看着就沉重无比，那男人却独自推着前行，板车走得稳且快，偶尔碰上石子路，他直接把整辆板车抬起，两轮悬空，等走过了石子路再放下来。
这一幕足以让俗世百姓看得瞠目结舌，就算是神霄宗刚上山的外门弟子，也未必能有他这么稳。
少女一眼便认出了其身上的武人黑袍，尽管有些许差异，但毫无疑问就是楚无疾的那件。
“真的是他！”
云清莹喃喃自语，她那清冷似月的眸光，落在楚无疾的头发上，乌发泛白，很是刺眼。
“怎么会弄成这幅憔悴的样子，白夫人......那条大白蛇不见了？”
她站在空中，静静的观察着楚无疾，不知下去打招呼后，先与他说什么。
而楚无疾走着走着，路过溪水边，见到了水中有小鱼在扑腾，他停下来歇息，看着水面，像是在等鱼，又像是在出神的回忆着什么，时而抬头看天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擦了擦眼睛，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云清莹则想起了在马车来的路上，楚无疾和她钓鱼、烤鱼的事情。
“当时在路上，一路安宁自在，有说有笑，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白夫人带他投靠好友，而我也准备上山拜师......”
少女喃喃着，其实这就是发生在前一阵子的事情，只是形势变化得如此突然。
她没有继续在空中观望，控制着云彩，缓缓朝楚无疾降落过去。
*
溪水边，
楚无疾抹眼泪并非是想起了伤心事，他只是早晨被太阳灼了下眼睛，刚刚例行的午夜望月，眼睛有点干涩难受，不得不低头揉一揉。
小狐狸们也贴心得很，怕他的眼睛太干，在旁边剥了个洋葱玩，给楚无疾熏出了眼泪。
“别剥了，洋葱一共就只有三个，还剥就没得吃啦。”楚无疾没好气说道。
忽然，几只小白狐不知见到了什么，一溜烟的爬到了他的怀里，耳朵都在警惕的一抖一抖，朝他的身后看过去。
楚无疾才揉好了眼睛，小狐狸们一爬过来，爪子上的洋葱汁水又给他熏出了眼泪。
他转过身，正好见到云清莹从天上缓缓降下，楚无疾意外的愣了愣，没想到这姑娘会出现得这般毫无征兆。
因为见面得过于突然，楚无疾都不知道如何叙旧，姑且笑着打招呼道：
“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云姑娘，看样子你现在是仙家弟子了，还好马车遇袭的事情，没有影响到你的拜师之路。”
回想当时干娘变成大白蛇的事，楚无疾都担心云清莹的履历会不会多上“曾与妖族走得太近”之类的黑历史。
到时“背调”不过关，害她在仙家宗门里的修行路坎坷，楚无疾肯定会过意不去。
云清莹朝楚无疾走近了几步，看着对方脸上缓缓滑落的泪水，赶紧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一块手帕给他擦拭。
她愧疚的低下头，想起了自己当时答应了会回去支援，却犹豫拖沓了那么久，歉意道：
“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对不起！”
“啊？”
楚无疾有点茫然，跟不上思路。
姑娘，你在对不起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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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会把字数攒多点，尽量把这部分写完整，要是码得快，0点前能发出来，慢的话可能要0点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