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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无疾讪笑一声，想等狐仙子主动说一句“刚刚是开玩笑”的。
但是等了半天，楚无疾发现她没有改口的意思，而是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
“涂山仙子，你说真的吗？”
“那是自然~何必在这种细枝末叶的问题上欺骗你呢？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是说......”
涂山有容的眼眸微微眯起，饶有兴致的玩味注视着他，嘴角的笑容流露出恶趣味，祸水般的狐媚子风姿尽显无疑。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郎君，实际上很怕鬼~？”
楚无疾感觉类似的问题，好像前不久才被问过，小姨当时就拿大白蛇真身来吓唬他，想了解他对妖族的反应。
怎么感觉......
这个世界的人族与妖族，隔阂尤深，偏见强烈？这种问题都值得认真确认一番。
他摇了摇头，知道这种问题不能嘻嘻哈哈，稍微端正了坐姿，回道：
“涂山仙子，我不隐瞒也不开玩笑，以前我听过很多撞鬼的骇人故事，潜意识就觉得鬼怪都是那种舌头吐出来，浑身苍白，杀生人，夺阳气之类的......
但涂山仙子就是传说中的鬼怪，那我感觉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心中有点惊讶。”
涂山有容没隐瞒，也没继续说笑，她解释起了自身的状况，道：
“你之前救助过的那窝小狐狸，应该也是没有牙的吧？跟水潭瀑布边的小狐狸一样。”
“嗯，看起来不像是天生的，而是人为拔掉的吧？”
“对，小家伙们被人当做家畜，圈养起来准备收割皮草，真是可怜的一群孩子~”
涂山有容耸了耸肩，她那婉约柔媚的说话语调，听起来像是幸灾乐祸，但楚无疾能感受得到，这是假装不在意的强颜欢笑。
狐仙子随即讲起了这些小狐狸的遭遇。
沿着离火山脉一直东去，在靠近大海的地方有一座雪山，名为流风山。
在整体温暖的地区气候下，流风山因为地形、寒冷海流在附近回荡，形成了独特的雪貌，而小白狐们就栖息在流风山上。
在距离流风山最近的一座城，碣石城，其城主近年新娶了一位宠姬，为讨宠姬欢喜，便盯上了这些小白狐。
“......先是派遣上千位猎户去围剿圈养这些小家伙，只求能物色中品相最好的皮草，随后又为了让手中的雪狐裘成为孤品，便大火烧山，想烧死它们。”
“白茫茫的一座雪山，每日都有人运去柴火，烧足了四十九日，冰雪都被烧得消融，只剩山顶还有些许白雪。”
楚无疾光是听着，嘴角抽搐，不寒而栗，莫名想起了猫灵案子中的李家村泼妇。
那泼妇借钱去囤货，想着把附近的货都吃下，商行从别的村子收不到货，那她就等于掌握了定价权，可以抬高价去谋取暴利。
谋的是昂贵的“贵”。
碣石城的状况有点不一样，人家不谋暴利，只是为了凸显自己的狐裘珍贵，远近难求，就想着把附近的白狐都杀了，让自己的狐裘成为唯一，彰显出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求的是珍贵的“贵”。
楚无疾没有走神，他好奇的看着狐仙子，问道：
“涂山仙子，你有这么强大的实力，难道是路见不平，救下了这些小狐狸？”
女子轻轻摇头，仰头轻叹，似有数不尽的哀伤：
“奴家是作为先祖之灵，被小狐狸们召唤出来的。”
“啊？”
“也不知是谁教了小狐狸们献祭法术，几只已经有了灵性的小狐狸，把被烧死的同伴作为祭品，将奴家请了出来。”
涂山有容的实力非同寻常，她作为先祖之灵出现，需要帮小狐狸们完成复仇。
这是那道献祭法术的效果。
锁定一个残害狐族的仇家，让先祖之灵来帮忙复仇，复仇结束后，先祖之灵了却恩怨，就此散去。
可是当时出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围剿圈养小狐狸的幕后指使者、真凶，是碣石城的城主。
但小狐狸们没有亲眼见过他，仇恨锁定不到他的身上，小狐狸们只能见到充当一线打手的猎户，仇恨自然就只能锁定到猎户的身上。
当时出现了一个意外变数，海风变化大，突然吹转了火势方向，把猎户们都葬身到了火海当中。
在涂山有容重返人世的瞬间，猎户们也被烧死了，她瞬间就失去了复仇对象，但她这位先祖之灵没有因此而消散。
“奴家倒是想直接去碣石城，把城主府的上下男女全屠了，但那样一来，这一脉的小狐狸们就要被烧得灭族了......
奴家便暂缓了复仇之事，先想办法安顿好这些幸存的小家伙们，寻一处栖息地。”
听到这里，楚无疾恍然大悟，许多事情都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碣石城的城主要烧死小狐狸，其中一窝逃到了白虎山君的地盘，无意中吸引了小白虎的注意力，还小白虎迷路了，险些被黑熊当做补品吃了。
这件事成为了一个契机，楚无疾为王府队伍救驾，还得到了小公主的亲近。
而狐仙子作为先祖之灵被召唤归来，机缘巧合之下，卡了个bug，没有消失，继续存在于世间。
她想把幸存的小狐狸安顿一下，就回到了生前隐居过的一处洞府，瀑布水潭。
正巧，楚无疾在这里活动，又与那批小狐狸的相关者碰面。
世界还挺小......
“没了牙齿，这些小狐狸连觅食、迎敌都难，奴家当时就怕屠了城主府之后，执念了却，直接消散，这些孩子无人照顾，活活饿死，便只好让城主府的人多苟活一段时日。”
涂山有容说罢，不知不觉就收起了眼神中的打趣戏笑，怜惜的看着水潭边的小家伙们。
看着数量挺多，像一团团蓬松的小雪花堆在各处，但实际上不到三十只。
楚无疾想不出好听的安慰话语，说道：
“难怪涂山仙子先前提出的条件，是要我给这些小狐狸当两年的铲屎官。”
涂山有容以为他觉得屈才了，没好气的嗔斥道：
“你可知奴家生前的身份地位？还差半步便是九尾天狐，亲自指导你个小娃娃半年，只要你照顾小狐狸们两年而已。
你若是拜人族的大宗门传承，从外门弟子做起，不知得挑水劈柴多少个年头！”
半步九尾天狐，听起来是绝顶强者了吧？神仙一般的存在，也会死去的吗？
还是说涂山有容已经长存了许多年，几百年前寿元耗尽，就此辞世？
楚无疾没有深思这其中的内情，连连摆手，解释道：
“晚辈没有这种意思，只是惊讶于这条件的优待而已，与这些可爱的小家伙相处，也是陶养性情的一件美事。”
正常情况下，狐狸可不好亲近，很难像大黄狗那般养得温顺。
在遇到白虎山君和这位狐仙子之前，楚无疾碰到过许多次野狐，但一次都没rua到它们的毛发，喂几天都警惕着你。
“对了，涂山仙子如此厉害，为何不直接施展法术，把它们的牙齿治好？”
“奴家刚刚不是说了嘛，奴家现在与那些带着执念的厉鬼无异，施展出来的法术都带着怨气，没法帮小家伙们治牙。”
“原来如此......”
楚无疾记得瑶儿小公主的那窝小狐狸，牙齿第二天就冒芽重新生长，还以为这是随便能做到的事。
当时，是附身在干娘体内的女鬼，帮小狐狸治好的吗？
那只女鬼怎么就没有怨气呢，难不成同为女鬼，亦有区别？
他转而道：“这几天我再去三泉圩一趟，看看能否弄几颗果树回来移植。”
狐仙子不再多言，任由楚无疾来决定。
脱离了法术带来的种种便捷，涂山有容对那些很寻常的事情都会感到棘手。
她能给小家伙们弄来猎物，但不可能一直照顾它们，一直为它们寻来猎物，赶走天敌。
......
畅聊了许久，天边准备破晓。
东边的山与海，渐渐浮出一抹鱼肚白。
涂山有容打算抓紧时间去小憩一会儿，等黎明时再醒来，久违的体验一下“在晨曦中睁开眼睛”的感觉。
她说道：“黎明乃是少阳时分，你可以试着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像昨夜一样幸运，一下子就接到了黎明的灵气。”
“好！”
楚无疾想说一声“多谢仙子指点”，又怕自己道谢多了，弄得“谢谢”二字都变得廉价，便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但狐仙子没有搭理他的目光，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番性.感美妙的身材曲线，而后抱着小白狐入睡。
“......她这是打算借着成为厉鬼的短暂时间，再看一次人间的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吗？”
楚无疾把话藏在肚子里，不再多想，他面朝破晓的方向，放空头脑，专注忘我的等待日出。
第一缕黎明晨曦是柔和的，不会太刺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接过一缕太阴月华的灵气，让眼睛得到了锤炼，楚无疾发现这晨曦竟然有点微微的紫色。
紫得很有韵味！
“以前还从未发现过，难道这就是‘紫气东来’吗？真就一抹紫气从日出的东边飘来呀......”
楚无疾惊讶连连，以前有许多词语，他以为是意境化的，需要搭配想象力去理解。
没想到全是朴素简练的白描。
小狐狸们没有见到所谓的“紫气”，一个个都坐在旁边，好奇的看着他。
黎明破晓是很短暂的，就一会儿的功夫，太阳彻底升起，光和热逐渐显现出来。
小狐狸们还等待着楚无疾的特殊反应，看看他能有什么长进。
随后，它们便见到了楚无疾突然捂住眼睛，流泪悲呼：
“怎么这么刺眼！”
涂山有容才歇下了不到半个时辰，这会儿便睡醒了，好似酣睡了一整宿，精神，神色畅快的看着太阳。
感受了好一会儿的清晨，她才笑话起楚无疾：
“太阳的灵气最难捕获，过了破晓的那会儿，就得立马停下来，后面就只能等待黄昏夕阳了。”
您先前也没有提醒呀，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早说......
楚无疾憋下了吐槽的话，问道：
“涂山仙子，还有别的注意事项吗？一次性都说出来吧！”
“人族有节气表的吧？”
“嗯，立春、惊蛰、芒种那些，指导农夫耕种用的。”
楚无疾说完，好奇的看着狐仙子，不明白怎么会说起这个。
“看似是指导农时的，实际上也标明了天地灵气的细微变化节点。一天有早晚，早晚分十二时辰，一年有四季，四季分二十四节气，你若有心，肉身锤炼是闲不下来的。”
“......”
这比天天早八，天天满课还要恐怖啊！
楚无疾决定暂时不为难自己，先把眼睛锤炼得能“见鬼”了，再去考虑更多的事情。
黎明、黄昏、午夜这三个时间重视起来，其它时候就当铲屎官吧。
楚无疾等眼睛缓过来了，正襟危坐起来，他问道：
“涂山仙子，我向你说一件事，望你不要觉得我心浮气躁......我答应了要照顾好这些小狐狸，定然不会食言，但是我想去打听那蝎子精的下落。”
蝎子精前几天才盗走了干娘的功德之躯，遁逃得不会太远，各种蛛丝马迹都有可能留下。
倘若他过上一两个月再出去调查，到时就是降雪的冬季，线索早就被埋在厚厚的雪层底下，如何搜寻？
涂山有容对他的忧虑，没有表示不满，她宽容却有自己的要求，道：
“可以，奴家开出的条件不会变，指导你半年的修行，你也要照顾好这些小狐狸。
若是你能治好它们的牙齿，或是备足两年的粮，提前离开是无妨的。”
楚无疾信誓旦旦的点头：
“答应了涂山仙子的事，我定不会食言，更不会履行承诺时敷衍了事！”
涂山有容轻轻点头，挥手示意楚无疾可以自由活动，不必拘束的待在这里。
楚无疾见无事可做，决定去三泉圩一趟，再去买点果子回来，要是能买到树苗回来种植，以后就不必跑得那么累了。
“正好从鼠道人那里爆了点金币，去三泉圩采购一波。”
*
神霄宗，大雷山，竹云峰，
宁仙芝在把云家母女接上山后，每日便指导云清莹修行，云清莹的基础扎实，进展飞快，有厚积薄发之势。
亲传弟子的优异表现，常常让宁仙芝感到欣慰，但是在空闲的时候，她也常常一直站在崖边，面无表情的望着远方，难以从神情中看出她的思绪。
这一日，酒舞道人坐着云彩而来，一脸兴高采烈。
宁仙芝以为她打听到了蛇妖的线索，不料酒舞道人一开口便是：
“仙芝，三泉圩最近开坛的狐仙酒，味道可好了！陪我去再买几缸吧~”
宁仙芝想到了楚无疾说的，她在山上待得太久了，该到处走走，只是当下确实没有那个心情，怕扫了好友的兴致。
她便说道：“清莹，你最近刚习得了‘腾云术’，陪酒酒前辈去买一趟酒，就当练习。”
按照宗门辈分上来说，云清莹该称呼酒舞道人为“师叔师伯”，再不济也该叫一声“长老”，但是酒舞道人嫌这些称呼太显老了，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只接受“师姐”这一称呼。
但云清莹称呼酒舞道人为“师姐”的话，那就是不尊敬长辈了，喊“前辈”最合适。
云清莹礼貌的行礼，而后道：
“酒酒前辈，弟子对‘腾云术’不算熟悉，中途可能掉队拖延速度，请多包涵！”
酒舞道人挥了挥手，大度道：
“小问题，你买一坛狐仙酒回来给你师尊尝尝，让她后悔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