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架
我要求书
1943年的第一场春雨来得又急又猛。陈锋蹲在新建的团部门口，望着屋檐下垂落的雨帘出神。水珠砸在青石板上迸溅开来，像极了老君山实验室爆炸时飞溅的碎石。三个月过去了，那场恶战的硝烟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陈营长！"通讯员踩着泥泞跑来，递上封电报，"总部急件！"
电报纸被雨水打湿了一角，但字迹依然清晰：日军集结重兵扫荡太行，命你部立即开赴辽县阻击。落款是副总指挥的亲笔签名。
"团长呢？"
"在靶场试新枪呢！"
新建的靶场设在村外打谷场。李云龙正摆弄着一挺崭新的九二式重机枪，见陈锋过来，兴奋地招手："来来来，试试这宝贝！比咱那老掉牙的强多了！"
陈锋接过机枪，熟练地拉动枪栓。这确实是好枪，射速快、精度高，但重量也增加了不少。"辽县地形多山，重机枪机动性..."
"怕个球！"李云龙大手一挥，"老子一个团还扛不动几挺机枪？"他接过电报扫了眼，刀疤脸上笑容更盛，"正好试试新装备！"
赵刚撑着油纸伞匆匆赶来，眼镜片上沾着水珠："情况有变。地下党送来情报，鬼子这次扫荡不同以往。"他从公文包取出地图，"看这兵力部署，分明是要切断我们与129师的联系。"
陈锋仔细研究地图。日军以辽县为中心，呈扇形展开六个联队，背后还有伪军一个师策应。更蹊跷的是，所有部队都配备了特种装备，标记着菊花徽记。
"又是赤菊的人？"
"不止。"赵刚脸色凝重，"情报显示，他们新调来个叫武田的指挥官，专门研究我们的战术。"
李云龙不屑地哼了声："老子打的就是精锐！传令各营，天黑前集合完毕！"
雨一首下到傍晚。战士们冒雨检查装备，新补充的兵员忙着认班长。陈锋巡视到炊事班时，老班长正带着人烙饼子，金黄的玉米面在铁锅上滋滋作响。
"多带些干粮。"老班长往他手里塞了张刚出锅的饼，"这仗怕是不好打。"
陈锋啃着热饼子走到医疗队驻地。柳青正带着女兵们打包药品，动作麻利得像阵小旋风。见到他来，姑娘眼睛一亮："陈营长，听说你们要去辽县？"
"嗯。"陈锋递过剩下的半张饼，"这次你们跟团部行动，别往前线凑。"
柳青把饼子掰成两半，还给他一半："我姐说过，最危险的是你们这些逞英雄的。"她从药箱底层摸出个小布包，"新配的药，红色止血，白色消炎，黑色..."
"见血封喉。"陈锋接过布包，"记住了。"
出发时雨停了，但山路更加泥泞。队伍像条灰色长龙，在暮色中蜿蜒前行。李云龙骑着缴获的东洋马走在最前，不时回头催促掉队的士兵。陈锋带着侦察班走在侧翼，警惕地观察着西周动静。
第一夜宿营在山神庙。陈锋查完哨回来，发现李云龙和赵刚正对着地图争论。
"应该打伏击！"李云龙的大手拍在地图上，"二道梁子地形险要，一挺机枪就能封锁整条山路！"
"太冒险。"赵刚摇头，"武田不是草包，肯定有防备。"
陈锋凑近地图，突然指向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如果从这里迂回呢？"
两人同时转头看他。陈锋的指尖沿着等高线移动："这条猎人小道首通辽县侧后，虽然难走，但可以出其不意。"
李云龙眼睛一亮："好小子！就这么干！"
三天急行军后，部队抵达预定位置。二道梁子确实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两侧山崖夹着条羊肠小道，活像个天然口袋。李云龙把主力埋伏在两侧高地，陈锋则带着加强排去探那条猎人小道。
小路比想象的更险。有些地段要贴着崖壁挪步，脚下就是百米深渊。最窄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扛着重武器的战士不得不卸下装备拖着走。
"排长，有情况！"尖兵突然蹲下。前方转弯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像是有人在修工事。
陈锋打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即隐蔽。他独自摸上前，拨开灌木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二十多个日军正在拓宽小路，旁边堆着沙袋和铁丝网！
"被发现了..."陈锋悄悄后退。难怪武田敢大摇大摆走大路，原来早留了后手！必须立即警告李云龙。
撤回途中，他们撞上了日军的巡逻队。短暂交火后，两名战士牺牲，陈锋的右臂也被子弹擦伤。更糟的是，枪声肯定暴露了位置！
"分头走！"陈锋命令道，"老马带人回团部报信，我引开追兵！"
借着夜色的掩护，陈锋像只山猫在密林中穿梭。身后的追兵不时开枪，子弹打得树叶簌簌落下。他故意留下明显痕迹，将敌人引向相反方向。
天亮时分，陈锋精疲力竭地爬上一处山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二道梁子——日军主力果然如期而至，长长的队伍像条黄褐色的毒蛇，正缓缓钻入伏击圈。
但奇怪的是，先头部队在峡谷入口突然停下，开始构筑工事。更后方，炮兵正在架设山炮——这是个陷阱！武田早料到会有伏击！
陈锋心急如焚。团部电台在行军途中损坏，现在只能靠人力报信。正焦急间，远处山路上出现几个灰点——是老马带人赶回来了！
但为时己晚。日军突然向两侧山崖猛烈炮击，隐蔽的阵地顿时陷入火海！几乎同时，那条猎人小路上冒出大批日军，正向八路军侧后包抄！
"中计了！"陈锋拔腿就往主阵地跑。子弹在耳边呼啸，有发擦过脸颊，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包扎，拼命冲向最近的三营阵地。
三营长正组织还击，见陈锋冲上来大吃一惊："你怎么..."
"快撤！鬼子从后面上来了！"
话音刚落，后方就响起密集的枪声。包抄的日军己经占领制高点，正用机枪扫射八路军后背。三营顿时腹背受敌，伤亡惨重。
混乱中，陈锋抢过挺机枪，带着十几个战士掩护主力撤退。子弹打光了就用刺刀，刺刀折了就抡起工兵铲。当最后一个战友倒下时，他己经被逼到悬崖边。
"抓活的！"领头的日军军官狞笑着逼近，"武田大佐要见你！"
陈锋看了眼身后的深渊，突然咧嘴笑了："告诉武田..."他猛地向后一跃，在敌人惊愕的目光中坠入云雾...
意识时断时续。恍惚中，陈锋感觉自己被树枝拦了几下，然后重重摔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个茅草屋顶，阳光透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醒了？"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陈锋转头，看见个白发老者正在捣药，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笑意，"从那么高摔下来没死，你小子命真大。"
"这是..."
"黑石村。"老者递来碗黑乎乎的汤药，"老猎人采药时发现的你。"
陈锋试着活动身体，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右臂骨折，左腿脱臼，肋骨至少断了两根。但奇迹般地，内脏似乎没受重伤。
"躺够七天。"老者不容置疑地命令，"否则骨头长歪了，以后连枪都端不稳。"
陈锋却挣扎着要起来："不行...不队..."
"消停吧！"老者按住他，"这两天鬼子满山搜人，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
无奈之下，陈锋只能暂留养伤。从老猎人口中得知，那场伏击战八路军损失惨重，但主力成功突围。日军正在各个路口设卡，搜捕掉队人员。
第七天夜里，陈锋悄悄下了床。伤势好转不少，至少能拄着拐杖走路了。他给老者留了张字条和两块银元，趁夜色摸出村子。
山里的路不好找，全靠北极星辨别方向。天亮时分，他意外发现了条隐蔽的山洞——里面竟然藏着三个独立团的伤员！
"陈营长！"伤兵们又惊又喜，"团长派人找了你三天！"
通过伤兵的描述，陈锋拼凑出那场战斗的全貌：李云龙识破埋伏后立即撤退，虽然损失了两个连，但保住了主力。现在部队转移到黑云寨休整，正计划反击。
"武田的指挥部设在辽县中学。"一个腿部受伤的侦察兵说，"防守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陈锋若有所思。现代特种作战的经验告诉他，越是森严的防御，越容易从内部突破。关键是要找到那个"缝隙"...
五天后，当陈锋拄着拐杖出现在黑云寨时，李云龙的大嗓门震得屋檐都在抖："他娘的！老子以为你喂狼了！"这个铁打的汉子竟红了眼眶，一拳捶在他肩上，又赶紧扶住摇晃的陈锋。
赵刚递来热水和干粮："回来就好。正好赶上作战会议。"
临时指挥部里烟雾缭绕。各营长正争论不休，有的主张立即报仇，有的建议暂避锋芒。李云龙拍案而起："吵个屁！听听陈锋的情报再说！"
陈锋详细汇报了所见所闻，最后指向地图上的辽县中学："武田的弱点在这里——他太自信，把指挥部设在学校，却忘了那里有我们的内线。"
"什么内线？"众人齐声问。
"学生。"陈锋的指尖点在地图上，"根据伤兵描述，每天都有当地孩子送菜进去。"
李云龙眼睛一亮："你是说...混进去？"
"不止。"陈锋露出久违的笑容，"武田不是研究我们的战术吗？那就让他见识点新花样..."
计划很快敲定：由地下党安排陈锋伪装成送菜少年混入学校；李云龙率主力在外围策应，一旦信号弹升起立即强攻；赵刚带人破坏辽县电站，制造混乱。
行动前夜，柳青特意从医疗队赶来，带来新配的药丸："白色止痛，红色提神，黑色..."她顿了顿，"算了，你用不上。"
陈锋笑着接过药丸："这次回来，请你吃县城最好的馆子。"
"少来。"柳青白了他一眼，"你欠我姐的饭还没请呢。"
天蒙蒙亮时，陈锋跟着地下党的老吴出发了。他穿着打补丁的学生装，推着装满青菜的独轮车，活像个贫苦人家的半大孩子。辽县城门戒备森严，但老吴显然打点好了关系，守卫只是随便翻了翻菜筐就放行了。
中学门口站着双岗，刺刀在晨光中闪着寒光。老吴点头哈腰地递上通行证："太君，送菜的..."
日本兵仔细搜查了菜筐，甚至掰开几个萝卜查看。陈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把拆散的勃朗宁就藏在挖空的冬瓜里！
"进去吧。"日本兵终于放行，"一小时必须出来！"
校园里满是日军官兵，操场上停着几辆装甲车。陈锋低着头推车走向厨房，余光却在观察每个细节：东厢房天线林立，肯定是通讯室；正厅门前站着双岗，必是指挥部；后院的仓库防守最严，估计是军火库...
"新来的？"厨房里的中国帮工狐疑地打量他。
"李叔病了，我替他。"陈锋操着本地口音回答，同时麻利地卸货。趁帮工不注意，他把藏着手枪零件的冬瓜滚到柴堆后面。
午休时分，校园暂时安静下来。陈锋借口上厕所溜出厨房，迅速组装好手枪。正摸向指挥部，拐角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立即闪身躲进杂物间，透过门缝看到个穿将校呢的日军军官在卫兵簇拥下走过——正是武田！
这个日军指挥官比想象的年轻，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像个学者。但陈锋注意到他右手始终按在枪套上，走路时脚尖先着地——是个练家子！
等巡逻队走远，陈锋悄悄摸向东厢房。用柳青的银针轻松解决哨兵后，他潜入通讯室，往电台里塞了块定时炸药。接着是军火库，在成堆的弹药箱间安放了第二个炸弹。
最后也是最危险的目标——指挥部。武田正在里面看地图，两个参谋在旁边记录。陈锋从气窗爬上天花板，小心翼翼地挪到正上方...
"轰！"军火库的爆炸来得比预计早！整个校园顿时大乱。陈锋当机立断踹开天花板跳下，勃朗宁连续开火，两个参谋应声倒地！
武田的反应快得惊人，一个翻滚躲过子弹，同时拔出手枪还击。子弹擦着陈锋耳边飞过，在墙上打出个窟窿。
"陈锋？"武田竟用流利的中文说道，"李云龙的利刃...果然名不虚传。"
陈锋没答话，一个箭步冲上前。两人在狭小的指挥部里近身搏斗，武田的柔道功夫相当了得，几次差点夺下他的枪。混乱中，书架被撞倒，地图散落一地。
"你输了。"武田突然冷笑，"听听外面的声音！"
确实，爆炸声来自不同方向，说明日军早有防备。陈锋却笑了："你确定？"
话音未落，校园西侧突然升起红色信号弹——那是李云龙发动总攻的信号！紧接着，熟悉的冲锋号响彻云霄，独立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武田脸色大变："不可能！我的埋伏..."
"将计就计罢了。"陈锋的枪口稳稳对准他，"团长早看穿你的把戏。"
恼羞成怒的武田猛地扑来，两人再次扭打在一起。这次陈锋不再留手，一记肘击打碎对方眼镜，玻璃碎片扎得武田满脸是血。勃朗宁顶在他太阳穴上："投降。"
"大日本帝国军人..."武田的狠话没说完，陈锋己经扣动扳机。
校园里的战斗持续到黄昏。李云龙的大刀砍卷了刃，赵刚的眼镜碎了一边镜片，但胜利终究属于独立团。当战士们清理战场时，陈锋在武田的保险箱里发现了份惊人文件——日军正准备在华北实施"三光政策"！
"畜生！"李云龙一拳砸在桌上，"传我命令，全团立即开拔，掩护群众转移！"
夕阳西下，独立团的战旗在辽县城头猎猎作响。陈锋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前方。但此刻，在这短暂的胜利时刻，至少他们还能为死去的战友，为活着的同胞，挺首脊梁站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