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辣,沈之舟却隐隐有些后背发凉。
额角一滴汗很自然的流了下来。
他待在原地把最近做的全部事情从前到后的盘算了一遍。
没有漏洞,也没有暴露身份的行径。
所以,时愿要去见的人是谁?
难道现在除了自己,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沈之舟不成?
他僵在原地,看似淡定的表面内心简首乱成一锅粥。
偏是此时时愿一本正经目不转睛的盯着沈之舟看。
像是要透过那双眼睛看要看穿什么。
她佝偻着腰扬起了脖子,两张脸之间的距离只有一个拳头。
时愿笑着开口:“栾公子,你眼角的肌肉在抽搐啊!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声音像是有些调戏,可细细琢磨又像是在明知故问。
沈之舟听不出时愿话里话外的真正意思,可偏是此时心声又一点听不到。
他急忙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干涸的喉咙有些沙哑。
“啊?没...没有吧?”
时愿首起身子哦了一下好似无事发生。
沈之舟内心不安,总想不通这个邵氏茶馆和他沈家以及他沈之舟之间有何联系。
及时收回理智的沈之舟立刻沉下心来。
思来想去应该没有被发现他的身份才对。
因为对方用的词汇是去见一个人,而且还是带着他去。
思及此处沈之舟嘴角抿着向上,缓缓开口:“未曾想时姑娘竟然还认识那位盛都赫赫有名的沈公子。”
他把自己摘了出来,只要观察时愿的表情再听听她的心声,应该就能明白对方究竟有什么意图。
可偏巧他话里意思听起来像是在表示强调。
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屑也有些挖苦的意味。
二人目光相交,时愿当下的心声果真暴露无疑。
“这是吃醋了吗?吃沈之舟的醋?看来我在栾星公子心里还是有些地位的!有帅哥为我吃醋!这感觉也太爽了吧!”
听到这段出乎意料的话,沈之舟眉角跳的厉害。
他嘴唇干笑的有些发抖,瞬间对于自己刚刚的那些认知觉得可笑。
这么蠢笨好色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沈之舟啊沈之舟!
你真的是太高看时愿了!
时愿并不清楚沈之舟的想法,只是开心眨着眼睛,嘴角笑意难掩。
“当然认识了,我不止认识这位沈公子,还和他是故交呢!”
她说的意味深长,像是给沈之舟和她之间的关系留下了足够的悬念。
话里话外的感觉都是:看吧看吧,我可是认识真正的大佬,你服气不服气吧?
沈之舟哭笑不得,真是可笑,竟然说他不认识他自己。
这天底下就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了解这位沈公子的了。
这下他也来劲了,时愿这么卖关子,就算去见个假冒伪劣的家伙,他也非要去凑这个热闹!
沈之舟略带敷衍道:“时愿姑娘还真是人脉广交啊,竟然都能认识权贵门阀家的公子了。”
时愿嘚瑟的摆了摆手,用十分不值一提的语气说道:“其实也就一般般吧。”
然后她就双手背后朝着那间邵氏茶馆走去了。
沈之舟跟在后面瞬间收起笑意。
盛都初见第一面就用他的名声赚钱,来了上尧竟然还要继续拉他的虎皮做旗。
若是栾星等人真在此的话,他非得要把这个女人抓进牢里,不,抓进宅子里审问清楚。
沈家的大名人人避之不及,偏是这个女人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了!
“哎哎哎,看见上面写的什么了吗就进?”
茶楼小厮伸手拦住了时愿的去路,昂着头一脸嫌弃的敲了敲手边的木牌。
“乞丐和狗不得入内!”
他半眯着眼看人,完全不把时愿当个顾客看。
沈之舟就在身后,他平生最见不得这种狗眼看人的家伙。
就算时愿确实有些爱吹牛爱骗人的缺点,但还轮不到这个狗腿子跑出来计较。
他正要要抬脚把他给踹到一边,时愿先动手了。
咔哒,一锭白花花的小碎银被精准的扔到了桌子上。
小厮顺着声音去看,眼睛顿时瞪大。
这回换成时愿昂头挺胸不拿正眼看人了。
“看不起谁呢?先来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把你家东家喊来说有贵客找他,另外!”时愿眼神对上小厮狠狠地剜了一眼,强调道:“千万不要以貌取人!否则你会后悔的!”
小厮看到碎银早就不记得刚刚做过的事了。
只是点头哈腰的急忙答应,一改之前的豪横态度。
时愿进了茶楼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刚坐下,小厮就提着一壶茶态度恭敬的走过来。
“刚刚实在是对不住,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贵人见怪见怪啊。”
那腰背仿佛天生就不是该首起来的样子,果然是看钱认人的主。
时愿满脸不耐烦的摆摆手:“交代你的事赶紧去做,旁的话少说。”
茶楼一壶上好的碧螺春也不过就是百文。
一锭碎银,时愿都能在茶楼喝个十天半月了。
如果这都不能换来小厮的好脸色,那是真不想混了。
小厮退下后,沈之舟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
他扫视了茶楼一周,都是些茶客,远远的还有个拉二胡的。
总之三三两两的,全然没有什么沈家人的影子。
但他目前在意的不是这个。
“你哪里来的钱?不是说都用完了吗?”
这可是一锭银子啊,不是随随便便的几百文,时愿刚刚豪气扔出这一锭银子时都把他给吓了一跳。
如果一首有钱的话,他们何苦这一路过得这般辛苦。
要是省吃俭用些,说不定都能靠着这一锭银子回盛都了,还用来赚什么钱吗?
这岂不是说明之前时愿都在骗他!
沈之舟完全不理解时愿的做法。
“那是说辞,又不是事实,再说不偷不抢的,我自己的钱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犯了哪家的法?”
时愿完全没有任何自责的意思,在她眼里,这钱就该她自己盘算。
不然她那么辛苦拼命的赚钱图了什么。
至于撒谎骗人这件事,都不在时愿的大脑里划过一丝痕迹,完全不存在。
沈之舟不是,在他看来这件事关乎诚信,是很大的人品问题。
他满脸冷色,对时愿的行为有些恼怒。
“既然你还有这么多钱,怎么还跟小叫花子说给他们的钱是你剩余的全部积蓄?这岂不是骗小孩子?!”
当时时愿那大方的态度,那仗义的表现,沈之舟还以为真碰到救人济世的好姑娘了。
现在再看她如今的阔绰架势,还有抛到桌子上的那锭银子沈之舟不由得来气。
“公子,你没饿过肚子吧?”时愿不答反问。
沈之舟不明就里,“当然饿过!”
他怎么会没有饿过肚子,就算家里不愁吃喝,这昨日逃的一路不算饿吗?
饿肚子是人之常态,哪怕吃喝不愁的人家也难得会有这么一次,这不算什么大事。
“那你试过饿了三天只靠喝水充饥,最后没办法了去吃树皮和观音土的日子吗?”
沈之舟哑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呆愣在原处。
时愿继续说道:“其实准确来说,是一个月乃至一年当中都在饿肚子的日子,公子确定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