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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奏折，既歌颂了圣上英明，又夸赞了仙师有功，还提了自己领导有方。最后再可怜巴巴地哭穷，恳请朝廷拨点银子赈灾和灾后重建。
末了，又提笔加上裕安城百姓如何感念圣恩，自发组织要修建龙神庙，歌颂陛下功德的事。
完美！
安泰放下笔，吹了吹墨迹，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字漏字，遣词造句都恰到好处，这才珍而重之地将奏折收好。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一股带着泥土和雨后草木气息的空气扑面而来。
天己经完全亮了，阳光照得人眼睛发花。
府墙外传来百姓们的喧哗声，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未来日子的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蓬勃的生气。
安泰看着这一切，脸上神色复杂。
幸好啊，幸好这对仙师夫妇恰好落脚裕安城。不然他这个官，只怕就做到头了。
这几天，他愣是没睡几个踏实觉，脑子里全是洪水、泥巴、哭喊声，还有那个驾着“龙”从天而降的清冷身影，以及站在泥地里嘶哑着嗓子指挥的陆先生。
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也曾有过为国为民的热血。只是在官场里打滚久了，慢慢被磨平了棱角，只想着如何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可这次，当洪水袭来，当他看着那些青壮年咬牙死守防线，当他自己也一屁股坐在泥地里嚎啕大哭时，那股子久违的热忱，竟然又重新燃起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还沾着泥巴的衣角。
或许，这官，还可以再做做得像样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关上窗户，转身走向书桌，开始起草下一份文件——关于灾后重建和抚恤的章程。
***
陆允礼从外面回来，带回了一封信，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先扬了起来。
“娘子，孙师爷差人给你送信来啦！”
“哦？”
秦楚云正研究得起劲，闻言放下手边正在研究的物事，抬手接过信件拆开。
信是赵明诚写的，内容不外乎是长宁县腾云观那帮牛鼻子老道的后续。
说是赵明诚己经将阴蚀珠和王虎的事打包上报了圣前，请皇上定夺。
另又听闻她在裕安城平息水患，以一人之力挡住滔天洪水的英勇事迹，如今都传到长宁县去了。
他特意强调，安澜河一旦泛滥，形成瘟疫，周边好几个县城都得跟着遭殃，她这一出手，可是救了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
信的末尾，赵明诚还特地提了一嘴李乘云。说那老小子近这大半个月来，算卦的本事跟坐了火箭似的，突飞猛进。
前前后后，竟连续两次算准了不明刺客搞事情的现场，规避了人员伤亡，如今己然成了长宁县家喻户晓的天一观道长，风头无两。
陆允礼见秦楚云读完信，那平日里清清冷冷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心情大好的样子，他自个儿也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牙不见眼。
秦楚云放下信，一扭头就瞅见他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纳闷得很：“你傻笑什么呢？在外面捡到金元宝了？”
她慢条斯理地将信笺叠好，塞回信封内：“你不是出去帮着捶捶打打、灾后重建了么？瞧这一头汗。”
她家这相公就是个闲不住的劳碌命。
洪水退了，裕安城百废待兴，安泰那州判大人不知怎的，好像格外欣赏他，三天两头召他过去商量重建的章程。
一来二去，陆允礼索性撸起袖子亲自下场，跟着工匠们敲敲打打，将一双读书人的巧手，在修桥补路、搭建屋舍上发挥到了极致。
陆允礼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微弯的眉梢眼角，嘴角翘得老高。“那可比捡到金子还高兴！”
说着，便狗腿地凑到秦楚云身边，想贴贴蹭蹭，又怕太过孟浪，只敢凑到能隐约闻到她身上清浅冷香、感受到她体温的距离，然后就不动了，眼巴巴瞅着她。
“娘子，你研究这个玩意儿，研究出什么名堂来了？”
他伸手指了指被秦楚云随手放到一边的一个巴掌大的小瓦缸。
那瓦缸其貌不扬，陶土原色，触手粗糙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看着就像乡下人家腌咸菜缸的缩小版。
从缸口往里瞅，黑漆漆的，好似深不见底。
“那条大蟒蛇，它是被收服了吗？就装在这小不点儿里面？”陆允礼好奇地戳了戳缸壁。
秦楚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当这是什么袖里乾坤的空间法宝吗？它就是那条蟒蛇的本体。”
“那玩意儿，最先被放在极阴之地养着，有了初步的灵识，再把它挪到安澜河河底，让它吸收先帝治水余下的一缕龙气，自然发展壮大。”
陆允礼听得似懂非懂，挠了挠头：“所以就像那阴蚀珠一样，它们就会自发地去做坏事？”
“你觉得是做坏事，对它来说，不过是为了生存、发展、壮大，就像人要吃饭喝水一样。”
秦楚云语气平淡，“这是世间万物的本能，本能是没有善恶之分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做坏事的说法。”
话锋一转，她的眼神骤然一凛，眸中寒光流转。
“真正坏的，是那些利用这些东西、知错犯错的牛鼻子老道！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干的却是伤天害理的勾当，真是玄门耻辱！”
陆允礼闻言，也目露憎恶，咬牙切齿道：“就是！安大人己经将腾云观那些龌龊事整理成册，快马加鞭送到御前了。”
他瞅准机会，顺势握住了秦楚云搁在桌边的手心，触手一片细腻温润。
轻轻捏了捏，嘴上大义凛然：“希望到时皇上能下令严查大周境内，把这些蛀虫都给拔除了，可不能再累着我家娘子到处奔波了。”
秦楚云斜睨他一眼，心道这家伙，脸皮是越发厚实了，有事没事就想贴过来，摸摸小手，抱抱小腰，越来越没个正形。
但她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抗拒这种亲近。
罢了，先惯着他吧。免得他又像上次那样发疯，患得患失，也挺难哄的。
连绵阴雨停歇后，整个裕安城好似要把先前欠下来的阳光一股脑儿加倍返还似的，头顶烈日炎炎，那叫一个闷热。
裕安城叮叮当当的修缮声陆陆续续锤响了半个多月，倒塌的房屋、冲毁的街道都修建得差不多了，秋闱也逐渐近了。
秦楚云如今被安泰好生“供”着，住进了城中驿站专供贵人用的上好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