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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允礼指着树根旁地面上一处微微隆起的土堆。
“蚁巢？”秦楚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对，蚁巢！”陆允礼的声音沉了三分。
秦楚云定睛细看，这才品出了一些不寻常来。
那蚁巢比寻常所见的要高出不少，几乎有半尺来高，土质新鲜。
无数黑褐色的蚂蚁正密密麻麻地在巢和周围忙碌地爬进爬出，许多蚂蚁的口中都衔着细小的黄色泥土颗粒，不是在搬运食物，而是还在不断地加固和抬高自己的巢穴。
“《田家五行志》有载：‘蚁垒窝如封，水未至而先知，封高三寸者，水漫一尺。’说的就是，蚂蚁能在水患来临之前感知到危险，并且会将自己的巢穴加高到安全的高度。这蚁巢垒得如此之高，而且还在不断加高……”
秦楚云闻言微微一愣。
她方才在塔上才推测裕安城灾祸将至，没想到一下塔，陆允礼便从这小小的蚁巢中，用另一种方式印证了她的猜测。
她不由得侧头看向陆允礼专注的侧脸，他小臂撑着膝盖，眉头微蹙，正紧紧盯着那些毫不知疲倦的蚂蚁。雨丝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
她眼底化开一抹浅浅的、如同春水般的涟漪，自己却并未察觉。
陆允礼此刻却无暇他顾，只忧心忡忡地低头看着那高耸的蚁巢，手臂撑着膝盖，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下，麻烦大了。”
***
走了一天，二人也饿了，陆允礼就在宝澜塔附近，寻着家简朴又干净的小菜馆，和秦楚云并肩走了进去。
陆允礼落座后，依旧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小二送上茶水，他伸手去接，却一个不留神，滚烫的茶水溅了些许在手背上，“嘶”的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小二哥热情地问：“客官，想吃点啥？小店今日有新到的河鲜，还有几样爽口小菜。”
陆允礼却像是没听见，眼神飘忽，眉头紧锁，显然还沉浸在方才的发现和担忧之中。
最后还是秦楚云给下的单。
见他还是魂不守舍，秦楚云拎过他的手腕，翻过来细心察看，见手背上红了一小片。
她不由得皱眉：“你这手真是多灾多难，上回的伤刚好，又给自己弄红了。”
陆允礼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苦笑：“没事，不疼，茶水不怎么烫。”
秦楚云看他脸色不佳，放下他的手，轻声问：“相公很担心那些学子？”
陆允礼也不藏着掖着，叹了口气，首言道：“毕竟人命关天，裕安城这么多口人，若真有什么灾祸，怕是要间炼狱。”
他顿了顿，又道：“长宁县毕竟就在不远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讨不得什么好。”
秦楚云低垂着眼帘，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茶杯边缘，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接话。
陆允礼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稍微振奋了些。
“娘子，你说我那什么九阳命格，最不惧怕阴气，我能不能……替你去靠近那安澜河，进行探查？”
“相公己经决定了？”秦楚云抬眸，目光锐利，带着探究，“即便可能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而有损身体？”
“我竟不知相公是这般心怀天下，救济苍生，不惜以身犯险的人？”她再低眸，笑得没半点温度。
这突如其来的阴阳怪气，让陆允礼极不适应，后背都有些发毛。
她平日里，虽然清冷，但从来不是这种能冻死人的冷。所以她这是怎么了？生气了？气的点在哪？
恰逢此时，小二端着几碟小菜上来了：“客官，您点的清炒时蔬、醋溜鱼片、麻婆豆腐好了，请慢用！”
求生欲让陆允礼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连忙对秦楚云道：“你的问题……我再想想，先填饱肚子再说。”
秦楚云没有继续逼问，只是默默拿起筷子。
二人闷声不响地吃着饭菜，周遭的气温骤降，仿佛冷死个人，谁也没尝出嘴里的饭菜是个什么滋味。
吃着吃着，陆允礼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脑子里灵光一闪，品出点东西来。
他小心翼翼地觑了秦楚云一眼，试探着开口：“娘子，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以身犯险，不是为了别人，就是单纯的……觉得你想要那些奇特异常的东西，所以想给你找过来？”
他放下筷子，使劲比划了一下，“喏，就比如，那个巴掌大的罗盘，你让我夺过来给你的。”
秦楚云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歪着，双目里竟有几分迷茫。
“是么？当真？”她狐疑。
她这副样子，竟然破天荒有些蠢笨，和平日里那副精明通透的模样大相径庭，却又极是可爱。
陆允礼看得手痒到了极点：啊啊，真的好想捏捏他家可爱娘子的脸颊！
“当真！千真万确！”
他见风向对了，连忙使劲点头，语气诚恳得不能再诚恳：“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救得了那么多人？我忧心归忧心，可也要量力而为嘛！”
“我只做我能做到的事：那便是为娘子寻来新的玩具，其他，一概不管。”
秦楚云被他那副信誓旦旦、真挚无比的样子说服了，眼底的冰霜渐渐消融。
“若你探查出阴气的源头果真在安澜河，那便值得我花大功夫去治理。”
秦楚云的眼睛亮了亮：能让大河泛滥沸腾的阴损玩意儿啊，若是能被她的大阵炼化，那能为她转化多少精纯的能量，能让她功力恢复到什么程度啊！想想都有点振奋。
她看向陆允礼，语气缓和下来：“既然你愿意，带着我为你特意准备的护体符箓，倒可以一试。”
陆允礼一听这话，眼睛噌地就亮了，心里乐开了花：这买卖，值了啊！娘子特意准备的护体符箓！
别人都没有，他独一份的！
连忙点头如捣蒜：“好，都听娘子的，要怎么做，我照着来。”
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二人总算品出了些饭菜的味道，只可惜，他们急着回客栈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便也无暇慢悠悠地欣赏，依旧是三下五除二，味同嚼蜡般解决了晚饭。
当晚，秦楚云回到客栈，便从行囊里翻出大叠的黄符朱砂，为自家相公狠狠准备了一大把各式符箓，什么护身符、避水符、驱邪符，林林总总，最后塞得陆允礼浑身上下鼓鼓囊囊，活像个移动的符箓仓库。
又打发他去街上买了一身厚实的蓑衣和一顶宽大的斗笠，这样行动起来更方便些，也能遮风挡雨。
那两只寸功不离的小纸人——小叉和小枪，自然也要给他带去，辅助他查探阴气的确切来源。
但光这些还不够。秦楚云另有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