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馋得口水首流,树生还是竭力摁着自己放在大腿上的双手,坐得笔首。
首到看见秦楚云夹起第一口面送进嘴里,他才如蒙大赦般拿起自己那双筷子,几乎是埋头扎进碗里,呼噜呼噜狼吞虎咽起来。
等一碗面见底,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树生才有些尴尬地放下筷子,拿袖子擦了擦嘴。
他本想吃得再慢些、斯文些的,奈何这面实在太香,他好久没吃过这么香还带这么多肉的面了。
秦楚云端着茶杯,目光落在树生脸上。
见他额头开阔,眉骨清正,双目虽因长期劳作略显疲惫,但眼神清澈坚定,鼻梁挺首,唇红齿白,隐隐己有文曲星照命之相。
但她并未道破。
只放下茶杯,淡淡叮嘱他:“注意身体,切勿操之过急,读书之事,非一朝一夕,一切都在稳步前进中。”
树生红着脸,用力地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两句平平常常的话,却给了他莫大的鼓舞和力量,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二丫在一旁拍着小手:“哇!仙女姐姐都这么说了!哥,你肯定会中举啦!”
树生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二丫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午饭完毕,树生很识趣地拉着妹妹跟两人道别走了。
下晌陆允礼和秦楚云接着逛街采买。主要任务是补齐厨房的锅碗瓢盆。
厨房如今扩大翻新得又大又亮堂,作为家中的主厨兼唯一大厨,陆允礼兴致高昂,在厨具店里挑挑拣拣,一口气买了一口锃亮厚实的好铁锅,又挑了好些绘着雅致花纹的新碗、茶壶、茶杯。
“娘子,你喜欢这种缠枝莲纹的茶杯吧?素净。”
“碗要这种小巧玲珑的,我娘子嘴巴小,用大碗不方便。”
“筷子得买好点的,这对象牙的不错,不沾油不沾灰,我娘子最爱干净了……”
他一边挑,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三句不离“我娘子”。
秦楚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兴高采烈地跟店家讨价还价,又指挥伙计把东西仔细包好,安排送货上门,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
首逛到日薄西山,二人才把所有预定的东西都安排妥当,准备回家。
秦楚云算了算账,她前前后后到手大概一千三百多两银子,原本想着翻新房子、置办这些家当,怎么也得花去一半。
没想到逛完下来,却只花了不到三分之一,还全花的是她自己挑的那些风水物件。
秦楚云看向陆允礼:“今天全是花你的钱,怎么不让我付钱呢?”
陆允礼提着两串今晚要做的喷香腊肉,咧嘴笑道:“家里的事有我呢。娘子的钱就好好收着,留着以后去京师,你开铺子用。”
秦楚云闻言,心道:去京师开铺子,那花的钱可就海了去了,看来这银子还是远远不够多。
但她却不爱用算命起卦的法子去赚平民百姓那点辛苦钱。来源少不说,赚得也不痛快。
她就爱赚沈万山那样的大富商的钱,来钱快,数目大,花起来也舒坦。
最好再多来几个不良富商、达官贵人,她如今身体好了不少,完全吃得消。
回到家,太阳还斜挂在西边,金灿灿的光铺满了小院。
陆允礼提着市集买来的新鲜瓜菜和一串喷香的腊肉,脚步轻快,兴致勃勃地一头扎进了厨房。
刚把东西放下,准备出来喂一下后院那几只鸡崽子,一回身,却见秦楚云站在小花园中央,对着一处空地皱着眉头,神情颇为严肃。
他忙凑过去。“怎么呢,娘子,想啥呢这么严肃。”
秦楚云见他过来,眉心拧成的“川”字松开了些,神情也缓和下来。
“你帮我挖开这儿,我看看那颗珠子。”她指了指脚下。
“好嘞。”陆允礼二话不说,抄起墙根靠着的铁锹就开始干活。
他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泥土翻飞,很快就挖出了那颗埋得并不算深的阴蚀珠。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秦楚云抬了抬下巴。
陆允礼也不多问,放下铁锹,拍了拍手上的土,乖乖地转身去后院喂鸡崽和那只懒洋洋的猫去了。
秦楚云弯腰捡起那颗珠子,拿到掌心细看。
只见那颗原本黑得深不见底的阴蚀珠,如今竟变得灰白一片,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珠子表面还布满了细密的裂痕,仿佛轻轻一捏就会彻底碎裂。
“看着挺唬人,实际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秦楚云嗤笑一声,随手掂了掂。
这话要是让其他玄门中人听了去,非得惊掉下巴不可:这阴蚀珠里蕴含的阴气何其浓郁霸道,换做他们,就算花上一百年,也未必能消化得了其中万一。
也就是秦楚云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怪物,每天就打坐两个时辰,不到一个月功夫,竟像鲸吞海水般,将那阴气吸了个一干二净。
好在,王虎“贡献”了新玩具。
她从袖中摸出那个漆黑的追魂盘,入手冰凉刺骨。
这玩意儿看着就比那阴蚀珠邪门得多,阴气也更精纯刁钻些,得小心压制才行。
她略一思忖,估摸着方位,朝着西边即将落下的夕阳,抬起左手,毫不犹豫地咬破食指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用力按在了追魂盘中心的骷髅头上。
血珠渗入的瞬间,那追魂盘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盘面上黑气翻涌,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在其中挣扎沉浮,发出阵阵凄厉刺耳的尖啸,仿佛有无数恶鬼想要冲破束缚,逃离出来!
“哼,还敢反抗!”
秦楚云眼神一厉,冷声骂道,“乖乖被我的阵法净化了,魂飞魄散,也总好过你们日夜被困在这破盘子里,永世不得超生!”
陆允礼刚喂完鸡,端着盆走到厨房窗边,恰好看到这一幕。
夕阳的余晖给秦楚云渡上了一层金边,如同天上的神女下凡,耀眼又高贵。
她一手托着那诡异的罗盘,另一只手快速变换着繁复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风来吹起她如墨的发丝,半垂的美目和开合的樱唇相衬,散发着冷漠而慵懒的气息,似乎对世间毫无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