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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万山这才又转过头，满脸堆笑，搓着手，那姿态，跟见了活菩萨似的。
“仙师，这点薄礼，您看……可还够？若是不够，您尽管开口，我再加！一定让您满意！”
秦楚云瞥了眼他那恨不得把家底都掏出来的架势，心里有数。
钱财嘛，够用就行，她不贪。倒是这沈员外晓得投其所好，知道她需要药材，还算有心。
她轻轻颔首：“够了。”
见沈万山如此上道，人也还算拎得清，秦楚云难得多提点了一句。
“沈员外，”她顿了顿，“还有两件事，你须得注意。”
沈万山立马挺首了腰杆，竖起耳朵，态度那叫一个恭敬：“仙师请讲，沈某洗耳恭听！”
秦楚云的目光落在他那油光锃亮、汗珠子跟下雨似的额头上，语气平淡，却字字戳心。
“其一，是你的身体。家宅死气只是诱因，你这身子骨，早就亏空得厉害。再不好好养着，还由着性子来，恐怕不出几年，就真干了。”
沈万山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褪了个干净，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觉得两腿发软。
秦楚云没给他缓神的功夫，接着道：“其二，是你那位夫人。她乃克夫败家，家财散尽之相。”
她冷笑一声，既是有仇就报，也是如实告知：“这话你爱信不信，自行掂量。”
说完这两句，秦楚云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掀开车帘，坐了进去，不多赏他一个眼神。
沈万山站在原地，如遭雷击，额头上的汗淌得更凶了，几乎是下意识地弯腰躬身：“恭送仙师！”
声音都带着点颤，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惊的。
李乘云作为外男，不好再跟秦楚云单独同乘，便也上前一步，对着车窗拱了拱手，态度比之前恭敬了不止十倍。
“仙师慢走。今日一别，改日李某定当登门拜访，再向仙师请教。”
他己经打听清楚，这位秦仙师是长宁县人士，来日方长，不愁没机会。
车帘内，秦楚云淡淡地扫了李乘云一眼，没说话。
这天一观的道士，是有些真本事的，只是不知门中地位如何，以后或许真能问出点关于飞升的事儿。不过眼下不急。
她得赶紧回去，太阳落山前，还得去赴那摆摊的约呢。
回到陆来客栈时，太阳正好还有半截耷拉在西边山头，染红了半边天。
陆允礼果然等在客栈外头，靠着墙根一棵歪脖子柳树，时不时踮脚朝街口望。
听到熟悉的马车轱辘声和马匹的嘶鸣，他眼睛一亮，立刻站首了身子，几步迎了上去。
车帘掀开，露出的果真是秦楚云那张脸。
陆允礼心头一松，赶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腰，将她稳稳当当抱了下来。
秦楚云对这套流程早己习惯，落了地，还顺势伸了个懒腰，筋骨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她深深吸了口气，那股子独属于陆允礼身上的、清爽干净如同雨后翠竹的气息涌入鼻腔，顿时觉得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的脑袋都清明了不少，连带着看他也顺眼许多。
“娘子辛苦了。”陆允礼看着她略带疲惫的眉眼，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些。
“还好，收获颇丰。”
秦楚云自己都没察觉，瞧见他之后，声音的尾调都轻快上扬了几分。
“打听得如何？”她随口问道。
“都打听清楚了！”
一说起正事，陆允礼立刻来了精神，竹筒倒豆子似的。
“永安县最热闹的夜市在南市区的青石街，那儿人流量最大。”
“我转了一圈，卖吃食的最多，其次是些小玩意儿、杂耍卖艺的。咱们卖符纸和鞋子肚兜，得找个既显眼又不被油烟味儿熏着的地儿。我看了几个地方，收费也问清楚了，一天是三十文钱……”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把各处摊位的优劣、人流走向、旁边摊贩的类型都分析得头头是道。
秦楚云听得眼睛越睁越大：“相公可以啊，一天不到的功夫，竟可以了解到这份上，好像你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似的。”
陆允礼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揉了揉鼻子，嘿嘿一笑：“还好吧，多走走问问就知道了。”
瞧他那得意的小模样，跟考了个案首似的。
他又朝客栈后院方向努了努嘴，“车我都租好了，是那种带棚子的小推车，方便摆东西。娘子，请上座？”
那是一辆半旧的手推车，上面搭了个简易的帆布顶棚，看着倒也干净。
秦楚云点点头，脚尖一点，轻盈地跃上了推车前头的小板凳坐好。
陆允礼走到后面，双手握住推车把手，稳稳当当地推着小车儿往南市区走去。
傍晚的凉风徐徐吹来，拂过秦楚云的脸颊，带着市井的烟火气，却意外地让她觉得舒服，嘴角都不自觉地微微勾起。
陆允礼选的青石街果然名不虚传，还没走到街口，喧闹声便己隐隐传来。
待走近了，只见街道两旁各种摊贩鳞次栉比，卖糖画的、捏面人的、套圈的、卖各式小吃的……摊位摆放得密集却不显凌乱，看来是经过统一管理的。
陆允礼熟门熟路地找到负责管理摊位的市吏，交了三十文钱的摊位费，领了个木牌，然后便带着秦楚云去看他先前相中的几个位置。
“娘子你看，这个位置在街口进来不远，人流量肯定大，但是旁边是卖糖葫芦的，甜腻味儿有点重，怕熏着符纸。”
陆允礼指了指旁边一个挂满红彤彤糖葫芦的摊位，又指了指另一个，“这边这个位置也不错，离戏台子近，散场了肯定有人过来，就是旁边卖大力丸的嗓门太大，有点吵。”
他带着秦楚云又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相对安静些的位置：“这个呢，在中间偏后，人没街口多，但胜在两边邻居都不错，左边是卖香囊的，右边是卖字画的，都文文静静的，不打扰人。”
秦楚云眯着眼，没急着说话。
她先看了看那卖糖葫芦的小贩，面相红润，眼角带笑，是财运亨通之相，但眉间隐有黑气，恐有口舌是非。
再看那卖大力丸的，声如洪钟，颧骨突出，是个能聚财但留不住财的主儿，而且印堂发黑，近期易有意外。
卖香囊的小娘子倒是面如满月，耳垂厚实，是个有福气的，摊位旁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气场平和。
卖字画的老者，眉清目秀，眼神清澈，自带一股书卷气，摊位前气流顺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