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褚媱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敲门。
房门虚掩,她听见里面传来表姐的声音。
“进来吧。”
褚媱小心翼翼地推门走进去,把托盘搁在入口起居室的茶几上。
“表姐,这是舅妈给姐夫熬的安神汤。”
褚嫣走过来摸摸她的脑袋,“辛苦你送上来。”
“那我就先出去啦。”褚媱朝门口迈步,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往卧室房门瞄。
褚嫣笑眯眯拉住她,“要不要进来看看郁白。”
褚媱立刻点头,跟着褚嫣一起进卧室。
来到床边,她先乖巧地喊了一声“姐夫。”
这种感觉很奇妙,这是姐姐的未婚夫第一次住进姐姐的主卧,此前褚媱对婚姻的理解还不够具体与落地,总觉得这两个字像是悬浮在遥远的成年人世界里的某种抽象概念。
可是现在这一刻,一切不同了。
对于褚媱来说,眼前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姐姐不知不觉早己冠上“女人”二字,婚姻也具象成了离她很近的事物。
褚媱莫名有种怅惘。
好在这种怅惘眨眼间烟消云散。
床上男人醒着,虽然虚弱,但顶着一张清贵出尘的俊脸,爱屋及乌般望着她笑,招手让她坐过来。
褚媱被这种场景弄得两颊绯红。
她乖乖坐到床边,谢郁白问她一些学习上的近况,她如实回答,因为紧张忐忑而压着声音,眼睛更是不敢看他。
男人突然问,“你怕我吗,媱媱?”
“没……没有。”
谢郁白温柔地冲她笑,“不用把我当外人,生活和学习上有任何问题,除了问嫣嫣,也可以问我。”
褚媱看一眼表姐,后者也对她点点头。
她立刻麻溜地应下,“谢谢姐夫!”
谢郁白似乎很高兴,“这次来的匆忙,没给你带礼物,我有一套钢笔,很适合你,回头让人寄到江城。”
褚媱受宠若惊。
其实谢郁白每次送到家里年节礼物,都有她一份。
但这样单独的赠礼,实属意外的惊喜。
褚媱一兴奋,就有些得意忘形,再聊了两句,就忍不住探究道,“姐夫……你真的有两个人格吗?”
谢郁白也不介意,点了点头,“刚才吓着你们了。”
褚媱摆手,“没有没有。”
其实是有点吓着,不过对她来说,更多的是惊奇。
褚嫣看着表妹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笑,“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的确是很难得的机会,在现实中近距离接触真正的双重人格患者,对褚媱来说像是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忍不住问了很多问题,谢郁白颇有耐心,一一作答。
“……天呐,姐夫,那这样一来,你岂不是要和另外一个人格抢夺身体?”
褚媱震惊之余,又偷偷看褚嫣。
她回忆刚才客厅里,最开始进门的就是另一个人格,看起来和眼前的姐夫差别不大,除了气场更强一些,讲话更……无所顾忌一些。
好吧,其实差别还是挺大的。
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敢说,褚媱也不敢再听第二遍。
要说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似乎也很维护表姐,不想和表姐解除婚姻。
那么表姐呢,对他又是什么态度呢?
褚媱心里那个八卦欲啊,就像熊熊烈火在燃烧,但褚嫣己经走过来赶人。
“行了,早点回房吧,让郁白好好休息。”
褚媱被她揽着肩膀带起来,只能放弃刨根问底,乖乖往外走。
临走还不忘扒着门框立誓,“姐姐姐夫,你们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说的!”
褚嫣朝她略抬下巴,“乖。”
门被带上。
褚嫣端了安神汤返回床边,谢郁白要接,她不肯,“你别动,我喂你。”
谢郁白有些无奈,“嫣嫣,我没到不能自理的地步。”
“我就是想多照顾照顾你,等你出了国,这样的机会就没有了。”
谢郁白顿了顿,终于妥协。
她一勺一勺地喂他,耐心细致,动作轻柔,偶尔停下来和他聊天。
“我摔破脑袋那次,我妈都没给我煮过这个,可见她多疼你。”
谢郁白知道她在开玩笑,也轻勾唇梢,“嗯,我才知道,你的手艺这么好,原来是得了岳母大人真传。”
褚嫣好久没从这张脸的口中听见这样浓情蜜意的溢美之词,即便知道是在哄她,她也甘之如饴。
她顺手把碗搁在床头,整个人依偎进他臂弯,手臂穿过他的腋下,紧紧环抱,脑袋亲昵地蹭他胸膛。
整个人像只娇憨的猫。
谢郁白的胸膛很温暖,让她安心之余,生出更多的眷恋与不舍。
再坚韧强悍的人,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也难免脆弱。
这些日子以来,褚嫣无数次被可能失去他的恐惧而击溃,于无人处,无助地落过好几次眼泪。
有时候她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红着一双眼睛,顾影自怜的模样,也忍不住嫌弃。
爱让人套上枷锁,长出软肋。
但她不后悔这辈子活成另一种模样。
“小白。”
“嗯。”谢郁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他惯有的清润音色,柔软语调。
“我……”褚嫣有很多要说的话,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郁白低头吻一下她的发心,“嫣嫣,等我。”
千言万语,凝成只此一句。
有这西个字,她还需要说什么呢?
褚嫣窝在他怀里,贪恋他身上每一寸骨血,舍不得松开。
沉沦在他的怀抱里,她突然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突然很想告诉他上辈子的事。
于是这样一个无人打扰的寂静深夜,他们彼此依偎,褚嫣向他讲述了自己和他的另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并没有美满结局。
故事讲到最后,褚嫣哽咽了。
谢郁白的目光里有震惊,有恍然,最后就这么若有所思地凝望她。
却始终没有质疑她。
“你相信我所说的,上辈子的故事?”
谢郁白手指梳理她的头发,认真回应,“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相信。”
褚嫣仰头亲亲他的脖颈,忍不住坐起来:
“小白,我上辈子己经爱上了你,只是知道的太迟了,所以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没想过放手。”
谢郁白的眸底充满温柔,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般,重新将她揽进怀里。
“我知道。”
“谢谢你,告诉我这样一个故事。”
“我更倾向这是平行宇宙为你开启了一道门。谢谢我的嫣嫣,为我来到全新的宇宙。”
褚嫣因为他这一句话而鼻腔泛酸,感到彼此的灵魂在这一刻同频,共颤。
越是这样,她越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离开他。
她的眸底含满泪光,捧起他的脸,虔诚而忧愁地祈求:
“小白,因为你的存在,我来到新的宇宙才有意义。”
“所以,求你别再和主人格对抗,只要你能存在,我就知足了。他答应我可以和你共存,所以你们只需要配合最保守的治疗,建立信任关系,我就能常常见你,永远不失去你。”
谢郁白默然半晌,抬手揩去她眼角的泪痕。
“别哭,嫣嫣。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