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要带着他私奔去吴庄的,可是好死不死他被狐妖王抓走了。
她见过妖,山上庙里就有一个,她知道妖吃人。
“死了也罢,可他又没死,叫我找人去换。”
张婉兮双手捂脸哭。
“我对不起那些女子,我对不起你。但我太想太想报仇了,被赶出来那一刻,我内心就被仇恨充斥,我还那么小,我就没了家。
我原本能拥有幸福的,无需投了牙行早早自个儿养活自已。我不知偷了多少回东西,被打了多少次,乞讨过什么都干过,滚了一身伤。我恨他。”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的喃喃自语。张婉兮滑坐在地上,泄了气,脸上呆滞下来。
她累了,她不想去救什么丈夫了,就这么死了也好。
可她又不敢死,没有报仇,她的父母认她吗?
“我可以帮你。”姜衿语气平淡。
她走上前两步,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浸了水,柔柔地帮张婉兮擦脸上的泪痕。
“我帮你,莫要哭。”
轻柔的帕子,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冰冰的,驱散了眼睛的疲惫。
脸上泪痕被弄干净,张婉兮觉得舒服了许多,她闭眼,嘴角弯起来一些弧度,“好,你帮我,你帮我了,我就什么东西都是你的。”
她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是吗?
姜衿嘴角抿起一抹笑,拾起地上的金锁套回婉娘的脖子上。
“戴好了,父母给的,莫乱丢。这次我帮你捡回来,下次就真的是我的了。”
【功德+1】
……
“阿衿,你真要帮她杀了那二子?”
烟鬼化作人的轮廓,在姜衿头两侧来回飘。
“晃得我眼花,莫要再晃了。”姜衿一把抓住烟鬼,强制这小东西停下,语气漫不经心:“我可没说要帮她杀人,我只是帮她把人送到面前,要杀要剐随她,我心善做不得杀人的事。”
烟鬼听罢,挣扎着从姜衿手里飞出来。
“那阿衿现在去捉那王守平?”
“不,我要休息了。”姜衿困意袭来,忍不住以手捂嘴,眼角浸出生理性泪水,“瞧瞧现在什么点了,忙活也是明日的事,绑着了,逃不了。”
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姜衿随意穿了一件茶色素绢长裙,外头披了件宽袖交领绢丝韶粉外袍。额前发侧别了个小巧的牡丹旧色鎏金华胜,腰间的一根带流苏棉搓腰绳,勾勒出纤细腰肢。
她手上凝聚一捧飘渺白气,缓缓拂过面。
“法力深厚的就是好,洁面净手行走之间就能完成。”
烟鬼滚进姜衿手心,打了个圈,也算是梳洗一番。
姜衿笑出声,轻轻挥开烟鬼。
她一面对着镜子,另两指捻起一个口脂小瓶,为唇上沾色。
“走吧,朝食约莫做好了。”
移步饭厅,丫头们果然陆陆续续端上来餐食。
主子至今不见踪影,是被眼前小姐给抓了还是如何,她们不惨多加揣测。
只要知道她是东家亲自相认的故人之女,同亲生小姐一样伺候就是,她们也不敢跑,卖身契还死死抓在王东家手里,跑了就是逃奴,比起在深山老林过活,还是先观望一番。
一个小丫头端上一盆热汤,又拘谨转身离开。
她不敢想婉娘的下场,她自个儿还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泛泛之交哪有舍身取义的,婉娘借她的银子,晚上一同烧给她吧。
外头牙子们都乱套了,牙行迟迟不开业,刘婆子曾来找过王管家,一见他如同死狗一样被拴在门边。
她那腿肚子就一阵阵发软,她是为数不多知道这王管家实则是王东家儿子的人。
他怎会被绑在外头?王东家约莫是出事了!
这其中因谁的关系,明眼人都能瞧出。
绝对与前日婉娘带回来的那位娇娘子有脱不开的干系!
这位搅了牙行浊水的娇娘子此时正端坐在桌上,细品手里头的莲子银耳甜羹。
“他们吃过了吗?”
他们是谁,显而易见。
丫头们暗中交流视线,不出一个呼吸间,最近的丫头向前一步,低眉顺眼答:“回娘子,吃过了。”
姜衿点头,继续吃。
吃了个七成饱,姜衿起身上楼,准备去拷问一番王守平。
婉娘如今回了东家巷子,晚些过来,也不怕她跑,现在她身上系了根凡人瞧不见的蓝色细线。
二楼门口老大换岗去吃饭了,老三此时搬了个小椅子坐在门口。
他见姜衿往这来,一个激灵站起来。
“主人!”
这主人越叫越顺,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姜衿点头回应,在老三殷勤地引开门进了房。
王守平和芸娘此时病歪歪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些剩菜残羹。
“你们应该知道,我不是吴娘的女儿。”
此话一出,王守平和芸娘原本一动不动的头,机械地抬了起来。
王守平用力睁开眼睛,盯着姜衿的脸看了好一会,突然卸了气一般,颓废道:“是,我们知道,但你太像了。”
姜衿淡淡立在不远处,逆着光,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像?怕是心里头有鬼作祟,想从我身上找些安慰。”
芸娘不语,愣愣看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我们,我们对不起那孩子。”
本以为眼泪早已流干,没想到眼角还是多了一抹。
她带着哑声呐呐道:“都是报应啊,我的大子,那么勤勉的人,被我们害死了,被我们这对不称职父母惹下的罪孽害死了。”
姜衿定定看他们,不语。
“我们真的该死,要死我们愿意死,别伤害那个孩子。”
都是天命!
姜衿叹气一声,道:“你们自个儿想,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功德+1】
屋内夫妻里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抱在一起埋头哭。
姜衿寻了一把椅子,对着门外。
暖洋洋的的阳光照在身上,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做妖就是好啊,回头就是岸。
不似人,不似鬼,又能似人,又能似鬼。
不一会,她有些犯困,眯着眼睛垂头。
里头的夫妻俩沉默下来,离那阳光劈出来的地方只有几步距离。
但他们甘愿浑身冰冷,手脚发麻坐在阴暗处,默默迎接他们的宣判。
一阴一阳,一暖一寒,竟生生隔断了他们之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