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全身燃烧的马匹时,昭南还有点懵。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在这种热天里,一大批全身蒙面的人突然闯进来,怎么看都不对劲。
火马在偌大王府里疾驰,身中数剑却不知疼痛,专挑人多的地方冲。
不消片刻,昭南就听见有人高喊护驾。
他第一次面对这种事,一句“什么情况”还没问出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越来越近,首到一道手刃破开空气劈在颈后,疼得他眼前发黑。
口鼻被人从后死死捂住,昭南白净的脸憋得通红,窒息感缠绕全身,奋力挣扎间手脚也没了力气。
他双眼微阖,彻底没了知觉。
……
再醒来时,昭南被反剪双手,横倒在墙角。
后颈的疼痛一阵一阵,他头晕目眩,眼前走过几只灰尘扑扑的黑靴。
为首的人见他醒来,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似乎对他怨气很大。
“?”
耳边是细微的银饰碰撞声响,昭南一下就知道了这群人的身份。
他倒在地上虚弱喘气,迷糊开口:“大舌头啷叽的说啥呢,让我们说中文……”
“……”
气氛安静一瞬。
“你这个没骨气的人,果然归顺了大昌!”
一道怒音骤然炸响在耳畔,昭南身子不禁颤了颤,终于清醒些许。
“你没有为大家做出一点贡献,交给你的蛊虫也没有出现在傅觉止的身体里!”
其中一人蹲下身,粗粝的手指掐紧昭南的下颚,阴狠道:“南疆不会有你这种背信弃义的人,我们也不会再承认你世子的身份。”
昭南疼得咬紧牙关,扬起眼与他对视。
“不过一个时辰,傅觉止己将阙京全城封锁,我们只能被困在这里……”
戈丹脸色阴沉,恨道:“但我以九黎的信仰起誓,若我能活着回到南疆,定要将你献给南明王,做成炼蛊的器皿!”
昭南身体紧绷,一听这话却放松了些许。
傅觉止封了城,这群人也不马上撕票,这就意味着他有离开这里的机会。
他被掐得下颚通红,状似虚弱道:“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我有点过分了……”
戈丹冷笑一声,狠狠甩开手:“知道就好,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招。”
他站起身,腰间银饰叮铃响:“我们先暂避几天,若城防还没有松懈,孔志明。”
昭南抬起脸,视线看向那个人。
戈丹继续道:“你就去找崔源,让那个老东西自己想办法开城门。”
……
这里似乎是城内河道的废弃仓库。
因为偏僻,兵马司的人也不易搜查。
昭南在这里待了几天,伙食从原来的浓粥变成干馍。
那孔志明似乎是大昌人,这群人应该为了照顾他,绝大时候都是在说官话。
仓库狭小,昭南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仕己入诏狱,崔源折了这名部下,如今行事更加小心谨慎。”
昭南闻言微微垂眸。
林仕己经被抓了?
他眨了眨眼,竖起耳朵继续听。
戈丹踢了踢脚边的草垛,道:“那老狐狸夹起了尾巴,还真当自己是清白文臣了?”
他冷笑道:“去年运给南疆的精铁,单是这一笔就能让皇帝扒了他的皮。”
孔志明嗤了一声,细长的眼睛眯起:“他是想太后效仿前人垂帘听政想疯了,才会让我们去王府替他……”
他顿了顿,嘴角抽动,恨道:“如今皇帝借着遇刺之名清洗朝堂, 我们留在大昌的大半人马都折了进去。”
昭南被反剪双手绑在柱子上,挣了挣,喉间有了铁锈味。
他看着孔志明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道:“我不甘心。”
“我在大昌浪费这么多年,一定要回到南疆去。”
“志明,虽然你的父亲是大昌人,但你为南疆做了这么多,如果我们能够回去,南明王一定不会亏待你。”
戈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从袖间护腕里抽出一本账册,忽然咧开嘴,犬齿在夜色下泛着冷白。
“崔源那老狐狸想装清白?这交易的账本上可都盖着他的私印。”
他指尖将将划过自己的咽喉,勾起嘴角狠笑:“若他还想着置身事外,我们大可鱼死网破,将这账册递出去。”
“他崔相爷的脑袋,可就和咱们的命拴在一根绳上了。”
“你们几个,子时去相府。”
戈丹转头看向其余几人,继续道:“原话传给崔源,让他赶紧备好通关文牒。”
孔志明的目光紧锁在那本账册上,忽地勾唇笑起来。
他眼底情绪意味不明,看上去有些兴奋:“事关家族与后位,那老贼敢说半个不字?”
“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
昭南听完后浑身僵硬,隐隐约约觉得这辈子快过完了。
他身体靠在石柱上,己然活人微死。
这群人看他看得很严,期间任自己如何口舌生莲,那孔志明都会走过来,递给他一个馍,再说上一句话。
“吃你的。”
逃跑计划全部泡汤,人生前途一片黑暗。
昭南用被绑的双手捧住干馍,愤愤咬了一大口,硬得差点没把牙崩了。
命相当苦了。
所以等晚上的干粮递到眼前,他我见犹怜地别开眼,幽怨道:“咱能吃点好的吗。”
就当是为了你们自己。
“……”
去相府谈判的人己经回来,此时他们手里都拿着馍,吞咽的动作在听见昭南说话后,也艰难了许多。
“够了。”
戈丹闭了闭眼,神情看上去有点狼狈。
“傅觉止暂代九门提督的职,态度比以往强硬不少。”
他看着众人,拧眉将得到的消息分享出来。
“崔源给上面递了折子,虽然有朝臣支持,但傅觉止还是把城门大开的时间往后推了五天。”
“我们的伙食……”
门外洒下皎洁月光,废弃仓库内的众人都安静下来。
孔志明眯起眼睛,锐利视线一寸寸扫过他们。
昭南似是靠在石柱上站累,便歪了歪身子,额前的碎发也轻轻动了动。
“出了阙京,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多的是要用银子的地方。”
他眼神诚恳,目光落在戈丹腰间的银饰上,提醒道:“你们身上的银饰纹路特别,细看就能发现是南疆的货,肯定不好用出去。”
昭南笑了笑,忽地将脸往前凑了凑,发丝拂动,露出耳垂下坠着的玉石耳珰。
“这是上好的赤玉,你们用它去当些银子。”
“咱们换个口味吧,”他狡黠地眨眨眼,轻声道,“我不想再吃干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