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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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分茧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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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乡野长卷
作者:
王小黎1988
本章字数:
5036
更新时间:
2025-07-08

牛背岭的初夏裹着蚕桑的甜香,陈阿婆蹲在蚕房里,竹匾上的蚕茧像撒了把白珍珠,在晨光里泛着润光。她捏起颗茧子对着太阳照,透亮的茧衣下裹着个淡金色的蛹,“阿林,把那筐‘虎斑茧’端过来——”孙子阿林抱着竹筐从里屋出来,手机还贴在耳边:“收购站老张说今儿来收茧,让咱把茧按大小分好。”

“分啥大小?”陈阿婆用竹筛拨着茧子,“茧子好坏不在个头,在茧层厚不厚,丝缕长不长。前年老张收的大茧,一抽丝就断,反倒是我家小茧,丝能绕半间屋。”她指了指墙上的老木秤,“你太奶奶教我,看茧要‘三摸三照’:摸软硬度,照透光率,捏茧蒂有没有蛆眼——”

“奶奶,现在收购站用机器测茧层率。”阿林划拉着手机,“老张说机器最准,茧层率20%以上是一级,18%到20%二级,18%以下三级。”

陈阿婆“哼”了声:“机器?上回李婶的茧被打成三级,我帮她抽丝,丝长三百丈,比一级茧还结实!”她摸出根铜针,轻轻挑开个茧蒂,“走,咱送茧去,让老张当面验。”

收购站的水泥坝子停着辆小卡车,老张蹲在磅秤前,手里捏着台黑黢黢的测茧仪。见陈阿婆祖孙俩提着竹篮过来,他首起腰:“陈婶,今年茧子看着不赖!”他抓了把茧子放进测茧仪,屏幕跳出“19.2%”,“二级,一斤三块五。”

“三块五?”陈阿婆拍了拍竹篮,“我家茧子抽丝能绕三百二十丈,去年一级茧才三百丈!”

老张指了指测茧仪:“婶子,这机器是县茧站配的,全县都这么评。您看李叔家的茧,机器测21%,一级,西块二。”

阿林凑过去看李叔的茧——个头比陈阿婆的大,可茧衣发暗,捏着软塌塌的。他捏起颗陈阿婆的茧:“张叔,要不咱土法抽丝试试?我奶奶说抽丝最准。”

“土法?”老张笑了,“现在谁还烧锅抽丝?费水费柴,半天抽不了几颗。”

“就抽五颗!”陈阿婆转身往家走,“我带锅来。”

半小时后,收购站的坝子支起口土灶,木柴“噼啪”响,铁锅里的水翻着泡。陈阿婆把五颗茧子扔进锅,用竹筷搅了搅:“抽丝要等茧衣软,像煮汤圆似的。”水蒸汽漫上来,茧子的白慢慢透成半透明,她夹起颗茧,用拇指和食指一搓,丝头“滋”地冒出来。

“看!”陈阿婆把丝头绕在竹筷上,“这丝顺溜,没断头。”她慢慢抽,丝缕越拉越长,绕了竹筷二十圈,还没见断。阿林举着卷尺喊:“一百八十丈了!”

老张凑近看,丝缕细得像头发,却亮得能照见人影:“婶子,这丝确实匀。”

陈阿婆又抽第二颗,丝头接上,卷尺“唰”地拉到三百丈:“瞧见没?机器测的是茧层重量,可咱蚕农要的是丝长丝牢。那年大旱,我家茧子小,可丝长,织的绸子经得磨;隔壁村茧子大,丝短,绸子一扯就破。”

“奶奶说的对!”阿林指着李叔的茧,“您抽颗他的试试。”

老张捏了颗李叔的茧扔进锅,水滚了半天,茧衣还是硬邦邦的。陈阿婆夹起来一搓,丝头断成几截:“这茧没熟好,茧层松,丝缕脆。”她抽了半丈就断了,“才五十丈,织个手帕都不够!”

围观的村民哄起来,王婶举着竹篮喊:“老张,我家茧子也抽抽!”张大爷晃着烟袋:“对,机器测的是死数,抽丝才是活的!”

老张擦了擦汗:“成!今儿咱就土法抽丝,丝长三百丈以上一级,二百五到三百二级,二百五以下三级。”他转向陈阿婆,“婶子,您当裁判,我记数。”

陈阿婆挽起袖子:“先抽李叔的——”

李叔的脸涨得通红:“别抽了!我这茧子是喂了催熟剂,想着能早上市,谁知道丝短……”

“催熟剂?”陈阿婆的竹筷“啪”地敲在锅沿上,“养蚕要‘看天看叶看蚕眠’,该眠时眠,该醒时醒。你喂催熟剂,蚕没吐够丝,茧子是空壳!”

“婶子,我错了。”李叔抓了把茧子扔进陈阿婆的篮里,“您的茧子好,我跟您换。”

陈阿婆摆了摆手:“换啥?往后别喂药,蚕吃足桑叶,茧子自然好。”她转向老张,“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咱牛背岭养蚕上百年,靠的是‘三眠三起’的老法子,不是机器测个数。”

老张掏出小本子记:“丝长三百丈以上,一级西块五;二百五到三百,二级西块;二百五以下,三级三块。”他冲陈阿婆笑,“婶子,您当顾问,以后收茧先抽丝,再测机器数,两样都达标才算数。”

“中!”村民们欢呼起来。

晌午收茧,陈阿婆的竹篮第一个过磅。老张举着卷尺喊:“三百二十丈!一级,西块五!”阿林数着钱,比去年多了两百块:“奶奶,咱的茧子真金白银!”

陈阿婆把钱塞进阿林手里:“存着娶媳妇。”她摸了摸茧筐,“你太奶奶说,‘茧子是蚕的命,丝是蚕的心’。你对蚕好,蚕就对你亲;你糊弄蚕,茧子就糊弄你。”

王婶提着竹篮过来:“婶子,我家茧子抽了二百八十丈,二级,西块。比去年多五毛!”她抓了把茧子,“您瞧,我按您说的,给蚕喂了夜露桑,茧子润得像玉。”

“好!”陈阿婆拍了拍她的肩,“夜露桑凉丝丝的,蚕吃了不火,丝才柔。”

张大爷凑过来:“婶子,我家的茧子能抽三百丈不?”

“我帮你抽。”陈阿婆夹起颗茧,丝头“滋”地冒出来,“看这丝,亮得跟月光似的——三百一十丈!一级!”

张大爷笑得合不拢嘴:“得嘞!明儿我把蚕房重新收拾,按您说的,留够通风口,不让蚕受热。”

阿林蹲在灶前添柴,看奶奶抽丝的手稳得像钟摆,突然明白她说的“蚕的心”是啥意思了——那是蚕吐丝时的耐心,是蚕农喂叶时的细心,是抽丝时的用心。这“三心”凑一块儿,茧子才成了宝。

夕阳把收购站染成了金红色,竹筐里的茧子闪着暖光。陈阿婆收拾着土灶,老张递来杯茶:“婶子,您这土法抽丝,比机器还金贵。我跟县茧站说,让他们来学学。”

“学啥?”陈阿婆抿了口茶,“就是个老理儿:种地养蚕,得讲良心。你糊弄它,它就糊弄你;你对它真,它就对你亲。”

阿林帮奶奶提着空竹篮往家走,晚风里飘着蚕桑的甜香。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又摸了摸奶奶粗糙的手,突然说:“奶奶,明儿我跟您学养蚕。”

“成!”陈阿婆笑着,“先学认桑叶:头茬桑嫩,二茬桑壮,三茬桑老;再学看蚕眠:眠时要静,醒时要亮;最后学抽丝:手要稳,心要细,丝要长——”

“我记着呢!”阿林望着远处的桑园,“奶奶,咱把养蚕的法子写成书,传给我娃,再传给我娃的娃……”

晚风掠过桑园,把阿林的话带得老远。茧筐里的茧子“沙沙”响,像在应和——这是牛背岭的茧,带着桑叶的香,带着蚕农的暖,带着一辈辈人守着的,最真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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