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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五年前，她刚出道，接了一个民国戏的小配角，剧组曾在南浔取景。就是在这个“听雨阁”，她第一次见到沈砚舟。那时的他，比现在更冷，更硬，像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石头。他是剧组重金聘请的古建顾问，负责确保拍摄不破坏古镇原有风貌。
苏晚星饰演的角色需要在一个雕花精美的月洞门前来一段情绪爆发的哭戏。她酝酿好情绪，刚扑到门边，一声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断喝砸了过来：“停下！”
全场愕然。只见沈砚舟大步流星地冲过来，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小心翼翼地检查着门框上那点几乎看不见的、被她指尖不小心蹭到的、新做的仿古漆。
“这扇月洞门，清中期遗存，结构己不稳定。你这一撞，是打算让剧组赔个倾家荡产，还是让它彻底成为历史？”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难堪的穿透力。
苏晚星当时刚入行，脸皮薄，被他当众说得面红耳赤，眼泪在眼眶里首打转，硬是忍着没掉下来。从那天起，“沈砚舟”三个字，在她心里就跟“吹毛求疵”、“不近人情”、“古板冰块”划上了等号。拍戏那段时间，两人狭路相逢，她要么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要么就忍不住丢过去一个白眼。他也永远是一副公事公办、视她如空气的冷淡模样。
这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真是冤家路窄。苏晚星心里那点火气“噌”地一下又烧了起来，连带着被全网骂的委屈都找到了一个具体的宣泄口。她下意识地想转身躲开，可脚还没动，楼下那个清冷的身影却像有所感应一般，抬起了头。
目光，隔着不算远的距离，隔着氤氲的水汽，猝不及防地撞在了一起。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瞳孔是极深的墨色，此刻在窗外水光的映衬下，似乎比五年前少了几分冰封的锐利，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沉静。那目光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既没有久别重逢的惊讶，也没有认出“冤家”的厌恶，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可就是这种平静，让苏晚星瞬间绷紧了脊背，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她讨厌这种被审视、被评估的感觉，尤其是在她如此狼狈的时刻。
她强迫自己压下扭头就走的冲动，下巴微抬，脸上迅速挂起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练就的、无可挑剔的、带着点虚假客套的微笑，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尽可能优雅地走下楼梯。
“哟，这不是沈老师吗？”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上扬，甜得有些发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五年不见，您这‘文物保护神’的威名，看来是愈发响亮了？”
沈砚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平静无波的眼眸里，似乎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苏晚星无法解读的情绪，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随即，他垂下眼睑，视线重新落回桌上的图纸，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图纸边缘，仿佛那上面有什么绝世珍宝。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嗯？？？
一个“嗯”字就完了？苏晚星准备好的所有“叙旧”的台词都被这一个轻飘飘的音节噎在了喉咙里。她感觉自己蓄力打出的一拳，狠狠砸在了一团棉花上，不，是砸在了一块千年寒冰上，又冷又硬，连点回音都没有。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上来。她踩着高跟鞋，故意发出清脆的声响，走到他旁边的空位，拉开那把老旧的藤椅坐下。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沈老师贵人事忙，怎么有空来这小地方喝茶？”她端起自己那杯冷掉的茉莉花茶，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稍微冷静了一点，语气却依旧带着刺，“该不会是又接了哪个剧组的活儿，来这儿‘监督’的吧？放心，我今天可没戏拍，碰不了您那些金贵的古建一根汗毛。”
沈砚舟终于再次抬眼看向她。这一次，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长了些。苏晚星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的视线很沉，像带着某种重量，从她刻意维持笑容的脸上，滑向她微微泛红的眼角，再落到她握着冰凉茶杯、指节有些发白的手上。
那目光里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却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让苏晚星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外壳的蜗牛，无所遁形。她下意识地想躲开这目光，身体微微后倾。
“不是。”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像拂过古琴的弦，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我住这里。”
苏晚星一愣。住这里？这个看起来一身清贵、高不可攀的男人，常年住在古镇的老宅子里？
沈砚舟似乎并没有解释的兴趣，他端起自己面前的白瓷杯，杯里是清透的绿茶。他喝了一口，目光又转向窗外迷蒙的雨幕，侧脸线条在湿漉漉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冷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