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账簿抗争
苏州老宅的书房弥漫着陈年墨香,檀木书案上摊开的账簿泛着冷硬的光泽。苏晚握着狼毫的手悬在半空,笔尖的墨汁滴落在"绸缎进账"的字迹旁,洇开小小的乌云。自回到苏家,父亲便要求她学习管家理事,可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总在她眼前化作龙井山的茶树、陈屿采茶时的身影。
"分心了?"苏怀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她手腕一抖。父亲身着玄色锦袍,腰间双鱼玉佩随着动作轻晃,"这些账目关乎苏家存亡,你生母临终托孤,可不是让你..."话音戛然而止,他瞥见账簿空白处歪歪扭扭的墨迹——那是幅未完成的茶园速写,简陋的线条勾勒出茶垄、竹篓,还有两个交叠的身影。
空气瞬间凝固。苏晚慌忙去捂,却见父亲己一把夺过账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得纸张发颤:"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自从你执意与那茶农来往,便愈发不知轻重!"记忆如潮水涌来,昨夜陈屿新到的信还藏在袖中,字里行间都是对赵家侵占茶园的控诉。
"那是我长大的地方!"苏晚猛地抬头,眼眶通红,"林姨葬身火海,陈屿..."话未说完,账簿己被狠狠撕碎。雪白的纸片如枯叶纷飞,落在她精心绣着山茶的裙摆上,也落在父亲眼底翻涌的失望里。"住口!"苏怀瑾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震得砚台里的墨汁西溅,"陈屿背后牵扯着二十年前的血案,你与他纠缠,只会让苏家万劫不复!"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苏晚望着满地狼藉的账簿残片,书写里那个举着竹笛的少年,此刻正被雨水浸透。她想起在龙井山的每个雨夜,陈屿都会爬上阁楼为她修补漏雨的屋顶;想起他偷偷将野果塞进她书包时,耳尖泛红的模样。这些回忆比任何账本都清晰,却在父亲眼中成了不可触碰的禁忌。
"明日起,你随我去绸缎庄。"苏怀瑾弯腰拾起最大的一片残纸,上面陈屿的轮廓还依稀可见,"看看赵家是如何蚕食我们的产业,而不是躲在书房画这些..."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将纸片攥成一团,"我只剩你了,晚晚。"
深夜,苏晚蹲在回廊下,借着闪电的光捡拾账簿碎片。雨水浇透了夹袄,她却固执地拼凑着那幅速写。雷声轰鸣中,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也听见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这场景竟与陈家老宅失火那晚如此相似。指尖被纸边割破,血珠滴在陈屿的"脸上",她慌忙用袖口去擦,却晕开更大的污渍。
"小姐!"丫鬟举着油纸伞跑来,"老夫人唤您去用姜汤..."话音未落,苏晚己冲进雨幕。她跑到父亲书房窗下,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还有纸张翻动的窸窣。闪电照亮窗棂,她看见父亲正在修补撕碎的账簿,枯瘦的手指颤抖着将她画的茶园残片,小心翼翼地塞进暗格里。
这一刻,苏晚突然读懂了父亲眼中的矛盾。他撕碎的不只是一幅画,更是想撕碎女儿与危险过去的牵连;他偷偷收藏残片,又何尝不是在守护女儿心中最后的柔软?暴雨冲刷着苏州老宅的飞檐,她却在这场撕裂与守护中,看清了血脉相连的羁绊与无法割舍的牵挂。
次日清晨,苏晚换上素色罗裙,主动站在父亲书房前。她将昨夜重新誊写的账簿递过去,工整的字迹下,藏着用淡墨勾勒的半朵野雏菊——那是陈屿最爱的花。"爹,我跟您去绸缎庄。"她的声音还带着沙哑,"但请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守护苏家,也守护..."她的目光落在父亲腰间的玉佩,"守护该守护的人。"
苏怀瑾望着女儿坚定的眼神,仿佛看见二十年前那个冒死护主的女子。他轻叹一声,将撕碎的账簿残片递给她:"收好。"转身时,玉佩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越的声响,"记住,有些抗争不必锋芒毕露,就像这账本上的数字,看似无声,却能杀人于无形。"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苏晚抚摸着怀中的账簿残片,上面陈屿的轮廓在晨光中渐渐清晰。她知道,这场关于记忆与抗争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那些被撕碎的画、被压抑的情感,终将在沉默中积蓄力量,如同破土而出的春芽,总有一天会冲破重重阻碍,绽放出最倔强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