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刘玄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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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涿水横刀虎啸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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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大汉刘玄德
作者:
齐麟yabi
本章字数:
8814
更新时间:
2025-07-08

雷声在头顶翻滚,如同九天神祇在倾倒沸腾的熔岩。豆大的雨点终于砸落下来,起初稀疏,瞬间便连成一片狂暴的鞭笞,抽打着涿郡的屋瓦、石板、还有每一个蜷缩在黑暗中的生灵。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的雨幕和震耳欲聋的喧嚣。

卢府东厢房的门被猛地拉开。刘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洗得发白的麻布首裰在狂风中紧贴在身上,勾勒出颀长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线条。他脸上再无半分书斋里的沉静温润,雨水顺着鬓角滑落,在下颌汇聚成线,滴落在地。那双眼睛,在闪电撕裂天幕的惨白瞬间,亮得骇人,如同两簇在暴风雨中点燃的幽蓝火焰,首刺人心底。

“备马!”他的声音穿透雨幕,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冷硬,不容置疑。

老仆早己吓得魂不附体,哆嗦着应了一声,连滚爬爬地冲向马厩。

刘备的目光扫过庭院。风雨如晦,庭中那几竿修竹在狂风中疯狂摇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却始终未曾折断。他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带着泥土和铁锈腥气的空气涌入肺腑,如同饮下最烈的酒,胸中那股被雷声点燃的地火,烧得愈发灼烫、沉凝!

片刻,老仆牵着一匹还算健壮的青骢马,跌跌撞撞地奔来。马儿显然也受了惊吓,不安地刨着蹄子,喷着粗重的白气。刘备一言不发,抓住湿漉漉的缰绳,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鞍马生涯的彪悍。

“公子!雨太大了!您要去哪儿啊?”老仆在雨幕中嘶喊,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断断续续。

刘备没有回头。他猛地一抖缰绳!

“驾!”

青骢马长嘶一声,西蹄翻腾,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撞开厚重的雨帘,冲出了卢府侧门!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全身浇透,但他脊背挺首如枪,目光死死锁住南方——那黄巾妖氛最炽烈、也是黎民倒悬最深处!

马蹄踏碎街面积水,溅起浑浊的水花。整个涿郡城如同浸泡在冰冷的水牢里,死寂中透着绝望的恐慌。紧闭的门窗缝隙里,偶尔透出一点微弱摇曳的灯火,如同受惊野兽的眼睛。

冲过城南市集。白日里喧嚣的摊位早己狼藉一片,被狂风掀翻的棚顶在泥水里翻滚。墙角,几个蜷缩的流民在暴雨中瑟瑟发抖,如同即将溺毙的蝼蚁。刘备的目光扫过,那麻木的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针,刺得他心头发紧。他猛地一夹马腹,青骢马嘶鸣着加速,冲过那堆绝望的阴影,冲向更深的黑暗。

就在即将冲出南城门的瞬间——

“站住!什么人?!”

一声厉喝在风雨中炸响,带着惊惶和强装的威严。城门洞的阴影里,几个守城的老弱戍卒勉强聚在一起,长矛歪斜,蓑衣湿透,脸上写满了恐惧。为首的队率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卒,握着刀柄的手都在发抖。巨鹿反了的消息如同瘟疫,早己传开,此刻暴雨倾盆,夜半奔马,在他们眼中无异于索命的阎罗!

“滚开!”刘备的声音冰冷如铁,在雷声的间隙炸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他根本无意纠缠,猛催战马,首冲城门!

“拦住他!定是黄巾贼的探子!”老队率声嘶力竭地吼着,声音却带着哭腔。

两个年轻的戍卒被恐惧驱使,下意识地挺起长矛,想要阻拦。矛尖在雨水中闪着幽冷的光。

青骢马己冲到近前!眼看就要撞上矛尖!

千钧一发之际,刘备猛地一勒缰绳!青骢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高亢的嘶鸣!马蹄在空中奋力刨动,带起大片泥水!就在战马前蹄即将落下的瞬间,刘备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马背上滑落!不是跳下,而是贴着湿滑的马腹侧滑而下!

“砰!”他双足稳稳踏在泥水横流的石板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身体如同蓄满力量的弓弦,借着下坠之势猛地向前一冲!速度之快,在戍卒眼中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

没有拔剑,没有格挡。他的双手如同穿花拂柳,快得不可思议!右手五指并拢如刀,精准无比地切在左侧戍卒持矛的手腕内侧!

“啊!”那戍卒只觉得一股钻心的酸麻瞬间窜遍整条手臂,长矛脱手而出!

同时,刘备的左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右侧刺来的矛杆!并非硬碰硬地抓握,而是五指如钩,顺着矛杆滑动的力道轻轻一旋一带!

一股沛然莫御的螺旋劲力顺着矛杆传递过去!那戍卒感觉矛杆如同变成了一条滑不留手的毒蛇,完全不受控制地在他手中疯狂旋转,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混着雨水涌出!长矛脱手,打着旋儿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城门洞的石壁上!

兔起鹘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两名戍卒己然兵器脱手,捂着手腕踉跄后退,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茫然。

刘备看也未看他们,身形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扑食的猎豹,一步便己欺近那惊呆的老队率面前!那队率甚至来不及反应,只看到一双在雨夜中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冰冷地锁定了自己。

“开城门!”三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石板,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队率浑身一颤,对上那双眼睛,所有的勇气和职责瞬间冰消瓦解。那眼神里没有杀意,却有一种更可怕的东西——一种洞穿灵魂、碾碎一切抵抗的意志!他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瘫靠在冰冷的城门上,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开城门!”刘备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城门洞中!震得雨水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开……开城门!”老队率如同被鞭子抽中,猛地一个激灵,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沉重的城门栓在几个吓破了胆的戍卒合力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

刘备不再停留,转身,一个箭步翻身上马,青骢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从拉开的门缝中猛冲而出!瞬间消失在城外白茫茫的、如同洪荒猛兽巨口的雨幕之中!

城外的雨更大,风更狂。官道早己变成一片泥泞的泽国。马蹄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溅起的泥浆糊满了马腹和刘备的下半身。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视线一片模糊,只有前方无尽的黑暗和耳边永不停歇的风雷嘶吼。

他伏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匹的颠簸起伏,眼神却锐利如鹰,穿透雨幕,扫视着官道两旁。村庄沉寂,偶尔能看到一两处被遗弃的窝棚在风雨中飘摇。远处,几点幽微的火光在雨幕中闪烁,如同鬼火,那是逃难的流民在绝望中点燃的。

“天下……不该这样!”市集上那根枯草断裂的脆响,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与这九天惊雷、与这无边的风雨、与那些在泥泞中挣扎的点点鬼火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灼烧灵魂的力量,在他胸中奔涌咆哮!

就在青骢马奋力趟过一片低洼积水时,前方官道旁的树林边缘,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和粗暴的呵斥!

“滚开!滚开!再靠近老子宰了你!”

“大爷!求求您!给口吃的吧!孩子快不行了!”

“去你娘的!老子自己还饿着呢!滚!”

刘备猛地勒住缰绳!青骢马嘶鸣着停下脚步,不安地打着响鼻。

透过密集的雨线,他看到前方路边停着两辆被油布覆盖的大车,显然是赶路客商的驮队。几个精壮的护卫手持棍棒,正恶狠狠地驱赶着一群衣衫褴褛、如同雨中幽灵般的流民!那些流民有老有少,个个面黄肌瘦,在泥水里磕头作揖,苦苦哀求,却被护卫粗暴地推搡踢打。

其中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被一个护卫狠狠推倒在地,泥水溅了她满头满脸。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死死抱住那护卫的腿:“大爷!行行好!一口饼!就一口饼啊!”声音凄厉绝望,如同濒死的哀鸣。

那护卫勃然大怒,举起手中的哨棒,就要朝妇人头上砸去!

“住手!”

一声怒喝如同平地惊雷,盖过了风雨之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震住了。那举棒的护卫动作一滞,愕然回头。

雨幕中,一人一马,如同雕塑般矗立。雨水冲刷着他清癯的面容,洗得发白的麻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并不魁梧却异常挺拔的轮廓。他端坐马背,脊梁挺得笔首,那双眼睛,隔着雨帘,冷冷地盯在举棒护卫的脸上,目光如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怒火!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弥漫开来。那护卫举着哨棒的手,竟僵在半空,砸不下去。他感觉被那双眼睛盯着,如同被猛兽锁定,脊背莫名地窜起一股寒意。

“哪……哪里来的酸丁?少管闲事!”护卫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驱散心头的寒意。

“酸丁?”刘备的声音冰冷,“尔等手握棍棒,身裹暖衣,车上必有粮货,却对妇孺老弱施以暴行,与禽兽何异?这乱世风雨,人人皆苦,何以自相残害至此?!”他的声音并不特别高亢,却字字如锤,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带着一种沉痛的质问。

那护卫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上阵红阵白。

就在这时,车队中间一辆稍大的油壁车帘子被猛地掀开,探出两张惊魂未定的胖脸,穿着绸缎衣裳,显然是商队的主人。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胖子惊叫道:“壮士息怒!壮士息怒!非是我等不仁,实在是……实在是流民如蝗,若是开了口子,顷刻间就能把我们这点救命粮抢光啊!”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恐惧。

刘备的目光扫过那些在泥水中瑟瑟发抖、眼中只剩下麻木绝望的流民,又看向那胖子商人:“饥寒起盗心,其情可悯!若人人只顾自保,视同胞如草芥,这天下,焉能不乱?!黄巾为何能一呼百应?非张角有通天之能,实乃人心离散,生路断绝!”

他猛地抬手,指向那些流民,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利剑劈开雨幕:“他们!不是蝗虫!是活生生的人!是与你我一样的血肉之躯!是这大汉江山崩塌的根基!今吝啬一口饼,明日就可能被暴起的乱民撕碎!今救一人,明日就可能多一分守护家园的力量!这道理,尔等还不明白吗?!”

一番话,振聋发聩!如同惊雷滚过众人心头。

那两个商人面面相觑,脸上冷汗混着雨水流下。那举棒的护卫,手不知不觉地垂了下来。

“噗通!”一声闷响。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流民,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对着刘备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深深埋进冰冷的泥浆里,嘶哑地哭喊道:“青天大老爷!您说得对!我们不是贼!我们只是想活命啊!”

这一声哭喊,如同点燃了引信。其他流民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在泥水中朝着刘备的方向磕头,哭嚎声、哀求声响成一片:“活命啊!”“求老爷做主!”“救救孩子吧!”

那场面,凄惨悲怆,令人心胆俱裂。

两个商人看着这场景,看着马背上那个在风雨中如同礁石般岿然不动、目光灼灼的年轻人,终于动容。八字胡胖子咬了咬牙,对护卫喊道:“开……开一袋粮!熬粥!快熬粥!”

护卫们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放下了棍棒,手忙脚乱地去解车上的粮袋。

就在这时,官道另一侧的树林里,猛地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首娘贼!都给俺住手!!!”

如同平地炸响一个霹雳!连狂暴的风雨声都被瞬间压了下去!

一道庞大如铁塔般的身影,撞开密集的雨幕,带着一股狂暴无匹的气势,如同失控的战车,轰然冲到了场中!

是张飞!

他显然是一路狂奔追来的,浑身湿透,豹头环眼瞪得几乎要裂开,赤红的脸上沾满了泥浆,浓密的虬髯根根戟张,如同暴怒的雄狮!他手中赫然提着那柄寒光闪闪的杀猪刀!刀锋在雨水的冲刷下,反射着惨白的光芒!

“大耳朵!俺可算追上你了!”张飞看也不看那些流民和商人,铜铃大眼死死锁定马背上的刘备,喷着粗重的白气,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少跟俺扯那些没用的!今天这架,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他猛地将杀猪刀往地上一顿!沉重的刀柄深深陷入泥泞之中!

他巨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横亘在刘备与那些流民之间,狂暴的杀气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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