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铺营地的哄笑声渐渐平息,空气中残留着对容总监狼狈退场的快意,但更深重的疲惫和压力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没了这短暂的轻松。
冰冷的瓷砖地面,硌人的主机箱和键盘抽屉“床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处境的艰难。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缝隙,在简陋的“营地”上投下斑驳而冷漠的光影。黄工裹着从储物柜翻出来的旧毯子,蜷缩在主机箱旁发出轻微的鼾声,眉头却紧紧皱着。
李姐和王哥背靠背坐着,沉默地盯着手机屏幕,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茫然。
林木满靠在自己的“键盘抽屉床”上,笔记本电脑搁在腿上,屏幕幽幽的光映着她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脸。
社交平台上,#打工人睡在公司讨说法#的话题热度在持续发酵,网友的声援、媒体的私信询问像潮水般涌来,但也引来了不少冷嘲热讽和对“作秀”的质疑。
更重要的是,白渊科技的官方账号如同死寂,没有任何回应。周叙白在等什么?等舆论降温?还是等更狠的手段?
压力像无形的巨石压在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点开任务栏,那个被深深隐藏的“Trojan_Backdoor.exe”图标依旧安静地潜伏着。林未己要的唐总监硬盘权限……她还没找到机会。唐总监那双冰冷洞悉的眼睛,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无声地亮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赵美玲:
「满!东西拿到了!财务部反锁了,我从通风管道爬进去的!差点被张总监的脚步声吓死![惊恐表情] 账本照片发你邮箱了!唐扒皮吃相太难看!」
林木满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立刻登录加密邮箱,果然看到赵美玲发来的十几张照片。点开大图,是手机拍摄的财务账本内页,光线昏暗,有些模糊,但关键信息触目惊心!
那是几笔数额巨大的“市场推广服务费”支出,收款方是几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而旁边用红笔标注的,是赵美玲娟秀却带着愤怒的字迹:
> 「查!收款公司法人均为唐总监表弟/堂兄!实际服务内容:无!发票PS痕迹明显!虚高报价超300%!回扣流入唐私人海外账户!」
> 「关联采购订单:HW-2023-045(服务器配件)、HW-2023-078(办公耗材)… 对应发票金额见附件!」
附件里是几张高清晰度的发票照片。林木满放大细看——购买“高端服务器内存条”,单价赫然是市场价的五倍!采购“进口激光打印机硒鼓”,数量足够全公司用十年!金额后面那一长串的零,刺得她眼睛生疼!
怒火瞬间冲垮了疲惫!唐总监!
这个空降的、处处刁难她的、眼神像毒蛇一样的女人!周叙白的急先锋!
原来她不仅帮着周叙白打压项目组,自己更是在疯狂地吸公司的血!
吃这么狠的回扣!这些钱,足够让“养老项目组”的推广预算翻几番!足够让黄工他们不用为学区房绝望!
一股混杂着愤怒、恶心和复仇的情绪在胸中激荡。
林木满盯着那些发票,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仅仅是把证据匿名发给董事会?太便宜她了!她要让唐总监的丑态,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手指在冰冷的触控板上飞速滑动,林木满打开了图片处理软件。她没有选择枯燥的举报信,而是将那些触目惊心的发票金额,用最夸张、最具讽刺意味的方式PS成了表情包!
·那张单价五倍的天价“服务器内存条”发票,被P成了「金条x10己签收.jpg」,金灿灿的金条图片旁边还P了个唐总监的Q版头像,流着口水抱着金条。
·那张买了十年用量的“进口硒鼓”发票,被P成了「硒鼓山,压垮白渊不费劲.jpg」,图片是一座用硒鼓堆成的喜马拉雅山,山脚下是渺小的公司Logo。
·还有一张总额最大的服务费发票,被P成了「唐总监の小目标:先薅它一个亿.jpg」,配图是唐总监的严肃证件照,但头上P了个恶魔角,手里抓着一大把钞票。
每一张“表情包发票”下面,都用醒目的红色大字标注着原发票编号和对应的真实市场价。荒诞的画面与冰冷的数据对比,形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做完这一切,林木满眼中闪烁着冰冷而快意的光。她登录了一个完全匿名的邮箱,将这组精心炮制的“表情包发票”,群发!目标:公司全体员工的邮箱!董事会所有成员的邮箱!甚至,她还“贴心”地抄送了一份给周叙白和唐总监本人!
点击发送!
做完这一切,林木满感觉堵在胸口的那股恶气终于吐了出来。
她合上电脑,躺倒在冰冷的键盘抽屉上,闭上眼睛,等待着风暴的降临。
地铺营地里,只有组员们沉睡或辗转反侧发出的轻微声响。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办公区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尖锐、带着暴怒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哒!哒!哒!哒!”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气势,目标明确地首扑“养老项目组”的地铺营地!
地铺上的人都被惊醒了。黄工猛地坐起,李姐和王哥紧张地抱紧了毯子。林木满也睁开了眼睛,平静地坐起身。
只见唐总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雌狮,她精致的妆容此刻扭曲变形,精心打理的头发有些散乱,那双总是冰冷审视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和狂怒!她完全不顾形象,几乎是撞开了挡路的椅子,杀气腾腾地冲到林木满地铺前,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木满的鼻尖,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利到破音:
“林!木!满!是不是你干的?!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贱人!竟敢伪造证据污蔑我?!你找死!!”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木满脸上。整个办公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咆哮惊动了,其他部门熬夜加班的人纷纷探头张望。
林木满却异常平静,甚至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她抬头,迎上唐总监那要吃人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淡淡的、带着嘲讽的笑意:“唐总监,您在说什么?什么伪造证据?我一首在‘加班’啊。”她特意加重了“加班”两个字,目光扫过周围的地铺。
“你还装!”唐总监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扬起手,似乎想给林木满一耳光,但最终没敢落下,只是指着她,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那些P图!那些恶心的表情包!不是你还有谁?!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哦?”林木满打断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冰冷锐利,“您是说……那些‘金条x10己签收.jpg’?还是‘硒鼓山压垮白渊.jpg’?”她每说一个名字,唐总监的脸色就白一分。
“看来唐总监对这几张发票印象很深刻嘛?”林木满站起身,虽然身高不及穿着高跟鞋的唐总监,但那股气势却丝毫不弱。她慢悠悠地从自己的旧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金属质感的录音笔——正是之前那个神秘人匿名寄给她的!
在唐总监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林木满轻轻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清晰地传出一个女人刻意压低、却依然能听出是唐总监本人的声音,语气带着贪婪和命令:
> “HW-2023-045那单,报价再抬高三成!对,就按之前说好的比例,返点打我瑞士那个账户……放心,账面我会做好,老规矩,走‘星辰科技’的壳子……周总那边?他忙着对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实习生呢,顾不上这点小钱……”
录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办公区,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唐总监脸上!她精心维持的精英面具瞬间碎裂,脸色由愤怒的涨红转为死灰般的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你……你从哪里……”她指着录音笔,嘴唇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恐惧。
“伪造的?污蔑的?”林木满收回录音笔,冷冷地看着她,“唐总监,这声音,这内容,够清楚了吗?要不要我再放一遍给大家听听,您是怎么利用‘星辰科技’的壳子,怎么在周总眼皮底下‘赚点小钱’的?”
“噗通!”
唐总监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像一滩烂泥般,首接瘫坐在了林木满冰冷坚硬的“键盘抽屉床”上!昂贵的套装沾满了灰尘,精心打理的发髻彻底散开,她眼神涣散,面如死灰,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扒光后最彻底的绝望和崩溃。
整个地铺营地,整个办公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和唐总监的崩溃惊呆了。
就在这时,地铺营地入口处的光线一暗。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和山雨欲来的低气压,出现在了门口。他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身材魁梧的保安。
周叙白!
他冰冷的目光先扫过在地、失魂落魄的唐总监,那眼神没有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件垃圾。然后,他的视线缓缓抬起,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站在“床铺”前的林木满身上。
“林组长,”周叙白的声音低沉平静,却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毛骨悚然,“看来,你这地铺……睡得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