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芳子的和服腰带是用满洲铁路特制的铜丝编织而成,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光。她站在酒会的角落,指尖捏着三根细如发丝的金线,一根缠着奉天警备司令部的烫金通行证,一根系着关东军的密电码本残页,最后一根则挂着满铁特制的青铜钥匙,钥匙齿纹形似一只张口的饕餮。
"金处长,久仰。"她微笑道,声音如丝绸般滑腻,手指却像毒蛇吐信,轻轻将三根金丝系成繁复的中国结,挂在了金荣桂警服的第三颗纽扣上。纽扣背面,吉田武藏安装的监听器微微发烫。
"杨宇霆厅长托我问候您。"她的指甲划过他胸前的鼎形警徽,在氧化黑斑处留下一道鲜红的指甲油痕迹,像是血痂被撕开,"他说铜器要常擦,就像……记忆。"
话音未落,白凤兰突然踉跄着撞向金荣桂,手中的清酒泼洒而出,酒液在警徽表面蚀出"1928.6.4"的日期——张作霖皇姑屯遇刺的日子。川岛芳子眯起眼睛,而金荣桂的指尖己悄然捏碎了酒杯,玻璃渣刺入掌心,血珠滴落在地毯上,与清酒混合成暗红色的锈迹。
回到办公室,金荣桂发现电话线被人换成了细如发丝的青铜绞线,听筒里持续传来三种混杂的电流声:一种是奉系军阀常用的加密频道杂音,一种是满铁监听设备的规律脉冲,第三种则是断断续续的摩斯电码——他曾在德县剿匪时学过,那是抗联的紧急联络信号。
"这是最新式的防窃听装置。"小岛和子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台布满日文标识的金属盒,白大褂袖口微微上卷,露出手腕内侧新添的浪人刺青,"当然……它也能让某些声音永远传不出去。"
金荣桂的目光越过她,透过窗户看见李沐阳正假扮清洁工,用铜粉在警局外墙上涂抹抗联的联络暗号。他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那些符号与当年黑七在德县山寨墙壁上画的一模一样。
崔炮手的葬礼本该是一场简单的仪式,却在棺木入土的瞬间演变成闹剧。十二名日本宪兵突然冲入墓地,手持青铜锁链,将送葬的警察和家属全部捆住。那些锁链的形制与金荣桂当年在德县剿匪时所用的刑具完全相同,链环上甚至还残留着当年黑七的血锈。
"死者涉嫌盗窃军火!"吉田武藏冷笑着,一把将崔炮手年仅十西岁的女儿按在棺盖上,匕首挑开她的衣领,露出锁骨处一枚暗红色的鼎形烙印,"看,连标记都模仿警徽。"
金荣桂的配枪在掌心发烫,枪柄上缠着的"清官伞"绸布突然自燃,火焰顺着他的袖口爬上来,却无人惊呼。所有人都盯着女孩锁骨上的烙印——那分明是当年德县土匪的标记,只是被刻意改成了警徽的形状。
川岛芳子邀请金荣桂参观她的闺房。推开门,满墙的铜镜折射出无数个分裂的警徽,梳妆台上并排放着两样东西:左边是奉天警察局的铜质印章,右边是关东军委任状的烫金卷轴。
"您剿匪时的战术,土肥原先生很欣赏。"她解开和服衣襟,露出胸口纹着的一幅鼎形地图,东三省的轮廓正被一朵菊花纹缓缓吞噬,"他说……您本该是我们的人。"
话音未落,铜镜中突然映出白凤兰的身影——她站在门外,手持一把南部式手枪,子弹击碎了所有镜子。玻璃碎片西溅,却诡异地没有伤到任何人。川岛芳子轻笑一声,拾起一块碎片,锋利的边缘划过金荣桂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痕。
深夜的档案室里,金荣桂找到了川岛芳子的真实档案。翻开第一页,一张泛黄的合影掉落——年轻的栾师爷站在一名日本军官身旁,手中捧着一尊青铜鼎,笑容谦卑。档案显示,她早在1925年就策反了杨宇霆的机要秘书。
"您老师没教过您吗?"小岛和子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她手里拿着一盏铜油灯,火光映照下,她的瞳孔收缩如针,"青铜器埋得太深……会长出不该有的根须。"
金荣桂猛地回头,保险柜里的祖传鼎器正渗出黑色液体,腐蚀了鼎腹上"刑期无刑"的铭文。那液体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味,像极了当年栾师爷炼丹炉里流出的药渣。
哈尔滨火车站的月台上,川岛芳子胸口中弹,鲜血浸透了她的和服腰带。垂死之际,她挣扎着将染血的青铜钥匙塞进金荣桂的口袋,钥匙齿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那是"土肥原"三字的满文缩写。
"告诉……杨厅长……"她的嘴角溢出带铜锈的血沫,"他女儿……在哈尔滨……妓……"
话未说完,吉田武藏己带人包围现场。金荣桂握紧钥匙,掌心传来灼烧般的疼痛——钥匙竟在他皮肤上烙下一个鼎形的焦痕。
杨宇霆的密信与川岛芳子的遗物同时送达。金荣桂用烛火烤热信纸,青铜粉处理的字迹逐渐显影:
"芳子系双面间谍,速除之。另:查明警局内满铁眼线。"
白凤兰突然撕破和服,露出满背的监听设备布线图,冷笑道:"她骗您……我才是土肥原的嫡系!"
话音未落,小岛和子破门而入,手术刀抵住白凤兰的喉咙,刀柄上刻着与祖传鼎器相同的饕餮纹。
金荣桂独自坐在办公室,擦拭着祖传鼎器。铜锈越擦越多,镜中却映出年轻的自己——他正用这口鼎审讯黑七,鼎内沸腾的药液散发出刺鼻的气息。
而此刻,窗外传来细微的金属碰撞声。李沐阳——黑七的儿子,正将炸药安装在警局外墙。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鼎耳上,那里新裂开三道细纹,恰如当年栾师爷的预言:
"鼎裂三纹日,君子易节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