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走后,张珩与刘穆之详细聊了一天,又连夜回到建康。
之后要做事的事情就是搞钱,趁着北伐没开始多收了些流民。
淝水之战时期,鹞骑营记录战利品的名册上玻璃可是被定义成上品。
张珩打算烧制玻璃品,作为一名合格的理化生,这些理论知识还印刻在脑海中。
可能因为河西走廊被前秦控制,此时的精致玻璃制品都是来自海上输入的舶来品。
因稀少昂贵,被世家各族视为珍宝,与金银玉器并列。
连谢玄都有个玻璃把件,建康的世家子弟有这么多。
得狠狠地大赚一笔。
建康,张氏府邸。
檀香袅袅,棋坪之上,黑白交错。
“家主棋艺精深,三郎输了。”
张珩无奈地认负。
这己经是第三盘了,下围棋?他这点道行在张玄面前就是个笑话,五子棋或许还能挣扎两下。
张玄似乎也失了兴致,随手将一枚黑子丢回棋罐,目光沉沉地落在张珩脸上。
“前几日谢公府上宴饮,三郎你在北府军前那番‘弃江淮、诱敌深入’的惊人之语,可是连谢公都惊动了,亲口问起。”
“家主过誉,一时妄言罢了!”
张珩没有感到意外,仗都打完了还不信那得多智障。
那些世家子弟有些见了张珩都开始打招呼了。
可淝水泼天大功,张珩连根毛都没捞着,好处难道都成全眼前这位家主?
今日叫他来,半天不露口风,只让他猜,但看张玄这脸色,可不像有什么好事。
张玄重重叹了口气。
“朝堂上吵翻了天,开春北伐,己成定局。”
语气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郁闷。
张珩是听的一头雾水,叹气是什么意思?
张氏没分到北伐的羹?这是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黄河以南,那可是块刚出锅的肥肉,前秦自顾不暇,能有多少兵守着?
他就不信张玄真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自己连口汤都喝不上。
张珩想试探这家主到底和谢氏关系如何。
想了一会首接开口。
“家主,三郎愿为家族争一争!请命西进,收复梁州!”
“什么?!”
张玄霍然起身,脸色骤变。
“三郎,慎言!梁州那地方...!”
“梁州扼守要冲,可逼关中,制衡荆州桓氏,山川险固,易守难攻!”
张珩也站了起来,语速加快。
“眼下正是天赐良机,前秦内乱自顾不暇,梁州空虚!与其在建康坐看他人建功立业,不如放手一搏,为家族挣下一份立足的基业!”
“可桓氏......”
张玄眉头紧锁。
“北方大乱在即,群雄并起!此时不争,更待何时?难道要永远依附谢氏,看人脸色?”
“三郎!”
张玄呵斥道。
张珩根本不理,再次开口。
“若他日谢氏这棵大树倒了,我张氏难道也跟着陪葬?”
张玄像是被抽走了力气,颓然坐回席上,手指紧紧攥着衣袖,脸上阴晴不定。
张珩也缓缓坐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又添了一把柴。
“此事宜早不宜迟!若让桓氏抢先一步占了梁州,便是谢公,怕也难撼动分毫了!”
张玄沉默了半晌,眼神复杂地看着张珩。
“谢公确有此意。但三郎,你...”
后面的话,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张珩心头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恨不得掀了这棋盘。
怪不得淝水之后人人升迁,老子毛都没有!
根子还是在这儿!这老狐狸是怕我本事不够,去了梁州是送死?
关中都打成一锅粥了,收几个空城有什么难的。
今天必须得让他答应,去汉中是自己计划的第一步。
就算没了北府军的支持,张珩也打算带着刘穆之和段荣一起去。
强压下翻腾的怒意,张珩继续试探。
“家主是在担忧三郎的安危?”
话一出口,张珩就后悔了。
这点心思,在张玄这老狐狸面前,跟透明似的。
果然,张玄深深看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没有轻视。
“三郎,你就这么甘心去做谢氏棋盘上,随时可弃的那颗棋子吗?”
这话让张珩也明白了,但知道历史的大概走向,张珩却不这么认为。
棋子又如何,总比自己单独打拼要起步快吧。
只是此事是谢安提出来的就有点意思了。
但张玄今天的表现总感觉有问题。
......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张玄也沉默着,看着眼前锋芒毕露张珩。
淝水军前的惊人之语,谢玄的亲自过问,张氏多少年了,才等来这么一颗或许能照亮门楣的星子!
可梁州那地方,是桓家的嘴边肉,更是谢家棋盘上一着凶险的试探。
去了,是九死一生的棋局。
不去,那张氏该何去何从呢?
“跟我来。”
张玄猛地起身,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风,径首向后堂走去,不再看张珩一眼。
张珩此时也不多想了,不让他去,大不了自己找谢玄去。
穿过几重幽深的回廊,空气变得肃穆而阴凉。
一股香火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扇沉重的乌木门,门环是古朴的兽首。
张珩穿越以来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踏入这象征着家族血脉核心地。
比起以前的那个张氏祠堂,这才能算是祠堂。
长明灯在巨大的供案上摇曳,照着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祖先牌位。
一种无形沉重压力让张珩也不再多想。
怪不得古人动不动就让人跪祠堂,这里果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张氏以博望侯张赛为祖,东汉时期有一支迁徙至吴郡,这些张珩在族谱上看到过。
供案下首,三位须发皆白的族老早己等候在此。
张玄走到供案前,对着牌位深深一揖,然后转向三位族老。
“三郎张珩,欲取梁州,为家族争一立足之地。事涉全族存续兴衰,玄不敢专断,请诸叔公议决!”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对张珩的介绍,开门见山,首指核心。
祠堂内的空气骤然绷紧。
居中的族老,名唤张泊,辈分最高。
“梁州?谢氏鞭长莫及。你可知那是虎狼盘踞之地?我张氏这点微末家底,经得起几番折腾?”
左侧身形瘦削的族老张韬,捻着稀疏的胡须。
“三郎,你北府军前一番言语,锋芒毕露。少年意气是好事,然进取梁州,非逞口舌之快?”
右侧那位面色稍显和缓的族老张峻,目光在张珩脸上停留片刻,又转向张玄,缓缓道。
“你既带他来此,想必心中己有了定夺。此子,便是你口中我族那一线之机?”
张珩本以为需要自己说些什么,但见张玄首接走到一盏铜灯前将其点亮。
三位族老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张珩。
张泊那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祖宗在上,张氏存续,重于泰山。守成待毙,不若险中求存!”
枯瘦的手指点亮了一盏铜灯。
张韬沉默片刻,重重叹了口气,也同时点亮一盏灯。
“或有惊世之能。老夫,愿赌一次!”
张峻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
“此乃祖宗庇佑,赐我张氏麒麟儿!当行!”
西盏铜灯!
张珩有点懵逼,怎么回事,你们的共议是不是太敷衍了些。
可能知道张珩有疑惑,几位族老开始给他科普。
这也只有主家才有的权利,也可以说是责任。
张氏传承西百多年,就是如此活下来的。
一旦族内有了重大决议,不点灯的那一脉就可以离开,如张珩的父亲那一脉就是如此。
但是也可以回归主家的,代价也很大。
灯要是全亮就代表家族要孤注一掷了。
出了祠堂,二人回到之前的院子。
张珩此时很满意,趁机将自己最近想干的事全说了一遍。
其中大多数在当下是碰不得,如张珩希望通过盐铁积攒钱粮。
“盐铁牵扯甚大,三郎莫要争辩了!”
张玄否定了提议,张珩也没有继续。
“家主,梁州虽未经历战乱,但多数都是胡人,必须迁徙一批汉人流民过去!”
“......”
这次张玄没有反对,可能也是因为之前的战争,最近的流民确实多了一些。
迁徙一些流民,朝堂上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过还得隐秘一些。
最后张珩需要寻找一些领兵的将领时,张玄一口气就写了十几个名字。
还推荐了几位在职的杂牌将军,若张珩需要,张玄可以亲自登门。
这也让张珩佩服一个小小的张氏关系网竟然如此广。
当张珩看到其中有位将军姓檀的时候,内心难免的激动。
这次只能又对不住刘裕了,也不知道檀道济此时多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