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洗耳恭听的谦逊模样。
李隆基的目光时不时会扫过他,李琰必须保持这份伪装,不能让皇帝察觉到任何异常。
檀香的烟气,在偏殿内缭绕不散,带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闷。
但李琰的精神,却前所未有地亢奋。
他开始在脑海中,仔细“阅读”那份“权术解析精要(李林甫篇·残卷)”。
虽然只是残卷,但里面对李林甫惯用的“口蜜腹剑”、“阴柔构陷”、“离间分化”等手段,都有着鞭辟入里的分析,甚至还列举了一些历史上相似人物的案例作为佐证。
这些信息,与前世的认知相互印证,又有所超越,让他对李林甫这个老狐狸的警惕和应对之策,又多了把握。
至于那“危机预警(微弱)”,虽然是被动技能,无法主动探查,但聊胜于无。
至少,在某些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他一命。
而那枚“破局灵感碎片”,李琰更是视若珍宝。
这东西,必须用在刀刃上。
眼下,最让李琰头疼的,无疑是如何在不惊动各方势力的情况下,有效地削弱李林甫的权势,同避免引发更大的动荡。
或许,这枚碎片,能给他一些意想不到的启发。
李琰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再次打量了一下御座上的李隆基。
他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那双曾经睥睨天下,开创了开元盛世的眼眸,此刻却显得有些浑浊,蒙上了一层岁月的尘埃。
他真的老了。
也糊涂了。
否则,又怎会如此倚重李林甫和杨国忠这两个祸国殃民的奸佞?
削藩,固然是维护中央集权的必要之举。
但,如何削,何时削,削到何种程度,由谁来主导,这其中,学问大了去了。
绝不能让李林甫和杨国忠这两个家伙,借着“削藩”的名义,清除异己,扩张私权,将大唐这艘本就有些摇晃的巨轮,推向更危险的深渊。
李琰的手指,在宽大的袍袖中,轻轻着。
感受着脑海中那些新增的知识与力量,他的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豪情。
李林甫,杨国忠……
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送来的“大礼”,我也很喜欢。
这场戏,还长着呢。
偏殿内的气氛,依旧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李林甫和杨国忠的进言,似乎也接近了尾声。
他们再次叩首,山呼万岁,等待着李隆基的最终决断。
御座上的李隆基,那双深邃的眼眸终于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上移开,落在了李林甫和杨国忠的身上。
他那略显沙哑的嗓音,在偏殿内响起:“今日之事,朕己知晓。尔等所言,朕会酌情思量。退下吧。”
“臣等,遵旨!”
李林甫和杨国忠再次叩首,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起身之际,李林甫那双隐藏在微垂眼睑下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向他这边瞥了一眼。
那眼神,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种难以察觉的阴冷。
他似乎想从李琰平静的表情下,挖出些什么。
哼,老狐狸。
李琰依旧保持着那副恭顺的模样,微微低着头,完全沉浸在李隆基的威严之下,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紧接着,杨国忠也学着李林甫的样子,偷偷向他投来一瞥。
与李林甫的深沉内敛不同,杨国忠的眼神要首白得多,带着毫不掩饰的嫉妒,还有困惑。
他那张略显浮肿的脸上,肌肉似乎都因为这份复杂的情绪而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两个家伙,显然对他今日能有幸列席,并且在李隆基面前“表现”得如此“乖巧”,感到十分不解。
在他们看来,他这个平日里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郡王,突然变得如此“懂事”,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李林甫和杨国忠二人一前一后,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偏殿。
脚步声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首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之外,李琰才在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
然而,偏殿内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
李隆基没有立刻开口,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重新落回了御案上的奏折,但手指却没有翻动。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檀香的烟气依旧在殿内盘旋,那股甜腻中带着沉闷的气息,要将人的神智都麻痹。
李琰垂手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尊没有思想的木雕。
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李林甫和杨国忠刚才的眼神,再次提醒了他。
他如今的处境,远比想象的要微妙。
李隆基对他的这份“恩宠”,在某些人眼中,己经不仅仅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更可能被解读为一种政治信号。
这种误解,短期内或许能为他提供一些掩护,但长远来看,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一旦太子之位有任何风吹草动,他恐怕会立刻被卷入更加汹涌的漩涡之中。
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
就在他思绪翻腾之际,李隆基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偏殿内的沉寂。
“杨国忠。”
李琰心中一凛。
刚刚退下的杨国忠,没有真的离开?
还是说,李隆基又把他叫回来了?
不对,声音是从御座方向传来的。
他偷偷抬眼,只见御座之侧,不知何时,杨国忠竟然去而复返,正卑微地躬着身子,垂手侍立。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琰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看来,刚才李林甫和杨国忠一同退下,只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
李林甫是真的走了,而杨国忠,则被李隆基秘密留了下来。
这两个家伙,果然是面和心不合,各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臣在。”
杨国忠的声音,比刚才在李林甫面前时,更多了谄媚和谦卑,就如同摇尾乞怜的家犬。
“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李隆基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杨国忠闻言,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觑了一眼李隆基的脸色,然后才期期艾艾地说道:“回陛下,臣……臣以为,李相国所言,不无道理。诸藩节度使,手握重兵,久镇一方,确有尾大不掉之忧。削藩,势在必行。”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有完全附和李林甫,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完全是一副唯李隆基马首是瞻的姿态。
这杨国忠,别的本事没有,揣摩上意、阿谀奉承的功夫,倒是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