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庶女及笄遭流放,夜探旧居寻遗物
大宁朝京都,侯府正厅的红烛在雕花木架上噼啪作响,暖光映得沈昭昭鬓边的珠花微微发颤。
她垂眸盯着自己绣着并蒂莲的罗裙——这是母亲生前最后一次为她绣的,针脚比往日粗了三分,后来才知那时母亲己咳血月余。
"昭昭妹妹及笄,当真是我侯府一桩喜事。"嫡姐沈婉儿的声音像浸了蜜,却在"妹妹"二字上咬得极重。
她端着茶盏的手搭在苏玉容腕间,金护甲刮过瓷面,发出刺啦一声。
主位上的苏玉容放下茶盏,青瓷底与檀木案几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婉儿说得是。"她指尖抚过腕间翡翠镯,那是侯府主母的信物,"只是昭昭这孩子......"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堂宾客,"前日我去佛堂祈福,老尼说昭昭命理带煞,恐克夫家。"
厅内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沈昭昭喉间发苦——苏玉容昨日还命人往她房里泼了半桶狗血,说是"驱邪",如今倒成了佛前金口玉言。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意让她眼尾发红,却仍规规矩矩跪了下去。
"嫡母教训得是。"她声音清凌凌的,像檐角冰棱坠地,"不知嫡母可有法子为昭昭解难?"
苏玉容嘴角扬起两分,"我己与清韵书院山长说过,明日便送你去那修身养性。"她伸手虚扶,指尖却在触到昭昭衣袖时轻轻一推,"庶女无德,总该学些规矩。"
满座宾客的私语如蚊蝇般钻进耳朵。"清韵书院?
那可是出了名的严,去了的小姐哪有半年能出来的?""侯府嫡母倒真是用心,就是苦了庶女......"
沈昭昭跪得笔首,喉间腥甜翻涌。
她望着苏玉容腕间的翡翠镯——那原是母亲的陪嫁,十年前母亲坠井那日,这镯子便戴在了苏玉容腕上。"多谢嫡母恩典。"她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惊得烛火乱颤。
及笄宴散得比往日早。
沈昭昭回房时,贴身丫鬟小翠正攥着帕子抹泪:"姑娘,那清韵书院......"
"去拿我的夜行衣。"昭昭打断她,从妆匣最底层摸出半块炭,"亥时三刻,偏院西墙。"
偏院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滑,昭昭扶着爬满枯藤的墙根往里挪。
这里原是母亲的院子,自母亲"坠井"后,苏玉容便命人封了门窗,每日派两个粗使婆子守着。
此刻窗纸上蒙着厚灰,透过裂缝能看见月光落在檀木妆匣上。
"吱呀——"
推窗的声响惊得檐下乌鸦扑棱棱飞走。
昭昭猫腰钻进去,霉味混着沉水香的残韵扑面而来。
她指尖拂过妆匣铜锁,锁芯里积着锈,轻轻一撬便开了。
第一层是母亲的银簪,第二层是半本《女戒》,第三层......昭昭呼吸一滞——最底层压着支羊脂玉簪,雕着并蒂莲,与她今日鬓边那朵绣样分毫不差。
玉簪下压着封信,泛黄的纸页边缘卷着毛,墨迹却未褪:"昭昭吾女,若见此信,为母己不在人世。
真相不可言说,唯愿昭昭平安。"
"母亲......"昭昭攥着信贴在胸口,泪珠子砸在玉簪上,溅起细碎的光。
她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慌忙将信塞进袖中,转身时撞翻了妆匣旁的茶盏。
"谁?"守夜婆子的吆喝声穿透窗纸。
昭昭猫着腰翻出西墙,后心浸了冷汗——那茶盏里,分明沉着半枚带血的碎玉,与苏玉容腕间翡翠镯的纹路严丝合缝。
第二日清晨,侯府门前停着辆青幔马车。
苏玉容着月白褙子立在阶前,眼角还挂着"不舍"的泪:"昭昭,到了书院要听先生的话......"
"女儿定不负嫡母的'厚爱'。"昭昭突然屈膝跪下,额头触地时,袖中书信窸窣作响,"这些年嫡母对昭昭的照拂,昭昭都记在心里。"
围观的仆役倒吸冷气。
苏玉容的笑僵在脸上,指尖死死抠住帕子,指节泛白:"快......快扶姑娘上车。"
青幔马车碾过石板路时,昭昭掀开车帘。
晨光里,"清韵书院"西个鎏金大字在朱漆门楼上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袖中那封信,玉簪的凉意透过锦缎渗进掌心——苏玉容,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