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祥撑着石壁想站起来,却故意踉跄了一下,整个人扑在敖丙背上,灼热的呼吸喷在他后颈,低笑道:“汪。”
他感受到对方瞬间绷紧的背肌,敖丙猛地转身,一把揪住李云祥的衣领,将人狠狠抵在岩壁上。
石屑簌簌落下,两人的呼吸在逼仄的空间里纠缠。
“烦死了,滚一边去。”
喉间的怒意几乎要喷薄而出,却在听见洞外细微的脚步声时骤然噤声。
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缓缓松开了攥着对方衣领的手,侧耳凝神细听——
除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句零星的日语交谈,显然那群人仍在附近搜查。
“别闹了。”敖丙压低声音,语气中少了几分愤怒,多了一丝凝重。
他低头整理着身上被李云祥扯坏的丝绸衬衫,领口己经绽开裂口,露出半截冷白的锁骨,“那帮人还没走,在附近搜山,安静点。”
李云祥挑了挑眉,刚才戏谑的神情收敛了几分,“那我们就干等着?”
敖丙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洞顶,“Daddy派的人应该很快就到了,这里隐蔽,暂时安全,先休息恢复体力等着吧。”
说着,他靠着岩壁缓缓坐下,伸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目光却始终警惕地盯着洞口方向。
“少爷睡会吧,我盯着。”
“行。”
洞内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混杂的气息,李云祥瞥见敖丙靠在岩壁上,虽说阖着眼,可紧抿的唇角与时不时紧绷的下颌,都暴露了他根本没放松警惕。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脱下自己那件沾满尘土的皮衣,粗糙的皮革摩擦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轻轻盖在敖丙身上,边角妥帖地掖在对方身侧。
“少爷别硬撑了,你这样子,等支援到了,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指尖无意识着皮衣上某处被烟烫过的痕迹。
敖丙缓缓睁开眼,目光警惕地看向他:“就你,会这么好心?”
尾音带着刻意的嘲讽,却掩不住嗓音里的沙哑疲惫。
李云祥嗤笑一声,往洞口挪了挪,“那是自然了。”
他歪头冲敖丙挑眉,嘴角勾起熟悉的痞笑,“毕竟你要是倒了,往后哪里找这么好的雇主?”
敖丙盯着李云祥眼底难得认真的神色,紧绷的下颌线终于缓缓放松。
他沉默片刻,喉结动了动,轻轻点了点头。
倚着冰凉的岩壁,敖丙阖上双眼,呼吸渐渐绵长而平稳。
李云祥守在岩洞洞口,听着身后敖丙平稳的呼吸声,望着他终于舒展的眉眼,笑意从眼底漫开。
皮衣裹着敖丙单薄的身躯,在昏暗的光影里,他的身影与身后的岩壁渐渐融为一体,唯有偶尔颤动的睫毛,泄露着浅眠中的不安。
初见时,李云祥觉得敖丙不过是被家族宠坏的少爷,浑身透着拒人千里的冷傲,颐指气使的模样,总让他忍不住想挑衅。
当他们第一次在码头被人围堵,乱枪扫射的瞬间,敖丙看似随意地甩出冰盾,精准护住他的要害,嘴里却嫌弃道:“这么弱,还敢跟我出来。”
那时他才发现,这少爷的傲慢下,藏着过人的实力。
在外人眼中,敖丙永远是那个高傲少爷,开着限量版超跑在街头呼啸而过,定制西装的袖口总泛着冷光,连说话时尾音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
旁人只道他是被家族宠坏的天之骄子,却不知这张扬的表象下,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坚持,而李云祥知道。
相处久了,他也知道平日里连文件都嫌麻烦的少爷,每天下午都会看书学习,戴着金丝眼镜逐字批注,书页间夹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窗外蝉鸣喧嚣,书房内却只有笔尖纸张的沙沙声,与平日那个锋芒毕露的德三少爷判若两人。
此刻守在岩洞洞口,李云祥望着沉睡的敖丙,忽然想起不知道从哪里看的一句话,“傲慢是给敌人看的,努力才是留给自己的。”
月光透过洞口的缝隙,温柔地洒在敖丙棱角分明的脸上,褪去了平日里的锐利,显露出几分难得的柔和,无意识抿起的嘴角带着几分稚气。
李云祥轻轻笑了,少爷嘴上永远不饶人,说出的话能把人气个半死,可每一个行动都透着关切与在意。
那些毒舌的话语,不过是他不擅表达关心的伪装,藏在冷硬外壳下的鲜活与柔软,才最是可爱动人,也早己被李云祥悉数看透。
这些看似针锋相对的日常,实则像蜜糖裹着的酒,越品越让人上瘾。
敖丙挑眉嘲讽时眼尾的弧度,自己故意捣乱后对方炸毛的模样,都成了心底最鲜活的印记。
然而偶尔深夜,李云祥会被冷汗浸透后背。
梦里翻涌的海水化作血色,腥甜的气息钻入鼻腔。
混天绫如锁链缠住银龙的脖颈,冰凉的乾坤圈裹挟着金光砸下,鳞片迸裂的瞬间炸开刺目的花。
他想冲过去帮忙,低头却发现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每往前一步,掌心的血就顺着指尖滴落,在海面晕开更深的红。
那人转过头来看自己,竟然跟自己幼时模样一样。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我是哪吒,你也是哪吒。
血腥味漫过喉头,粘腻的手感让他松手——那条龙就这么坠入海底。
李云祥呆呆握紧染血的手,却只抓到一片龙鳞,那片龙鳞在掌心化作血珠,顺着指缝坠入血海,激起细小的涟漪,转瞬就被汹涌的浪涛吞没。
惊醒的瞬间,李云祥踉跄着摸到客厅。
月光下,敖丙正倚在阳台栏杆上抽烟,暖光映出侧脸柔和的轮廓。
“大半夜鬼鬼祟祟做什么。” 敖丙头也不回地甩出冰锥,精准钉在李云祥脚边,“又做什么噩梦了?”
少爷转身时眼底藏着担忧,把安神香塞进他怀里:“用完记得还我。”
安神香的余温透过掌心渗进血脉,李云祥望着少年挺首的脊背,喉间像是哽着枚带刺的冰棱。
耳边传来海浪拍岸的闷响,混着安神香的苦涩,在胸腔里搅成酸涩的漩涡。
原来比起神话里宿命的利刃,他更怕自己在某个失控的瞬间,成为再次将敖丙推入深渊的人。
此刻安神香的气息越灼人,那些梦里猩红的海水与坠落的龙影,就越是清晰地刺痛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