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秋阳透过窗棂,在红木梳妆台上。林婉儿将苏瑾轩送的珍珠项链放进檀木首饰盒,指尖触到盒底凸起的硬物。拨开层层锦缎,一张泛黄的纸条滑落,边缘蜷曲得如同深秋的枯叶。她弯腰拾起时,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 那熟悉的瘦金体,即便晕染褪色,依然能瞬间勾出心底沉睡的记忆。
“婉儿亲启:今日图书馆的玉兰开得正好,恍惚又见你穿白裙借书的模样……” 字迹在岁月侵蚀下变得模糊,“若能与你共赏余生每一场花开……” 最后几个字被水渍晕开,像极了那年他转身离去时,她落在信纸上的泪。林婉儿的手指轻轻抚过文字,仿佛还能触到当年他书写时的温度,檀木盒里的珍珠项链突然变得冰凉。
记忆如潮水漫过堤岸。霞飞路的梧桐树下,苏瑾轩偷偷将纸条塞进她课本;暴雨夜的屋檐下,他脱下西装为她遮雨;还有订婚宴上,他转身走向沈若兮时,袖扣在水晶灯下冷冽的光。这些片段在脑海中交替闪现,与此刻窗外孩童的欢笑声形成刺目的反差。她跌坐在梳妆凳上,镜子里的自己鬓角己染霜色,而纸条上的誓言却永远停留在了青春年少。
“在看什么?” 陆子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婉儿慌忙将纸条藏在身后,铜镜映出丈夫系着围裙的身影 —— 他刚从厨房出来,袖口沾着面粉,围裙上绣着的向日葵被油烟熏得有些发灰。这个陪伴她走过无数风雨的男人,此刻眼中只有温柔的关切。
“没什么……” 她的声音发颤。陆子谦却己瞥见她指间露出的一角泛黄纸页,目光微微一凝。他走过来,在床边坐下,西装裤与床单摩擦出轻微的声响。林婉儿犹豫片刻,将纸条递过去,喉咙像被白玉兰的花瓣堵住:“苏瑾轩…… 以前写的。”
陆子谦接过纸条的手顿了顿。台灯的光晕里,他逐字读完那些尘封的情话,指腹无意识着纸张破损的边缘。林婉儿盯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久到窗外的麻雀都飞走了,他才轻笑出声:“字写得倒是漂亮。”
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却让林婉儿红了眼眶。“那时我们都年轻……” 她低声说,“现在想来,不过是一场梦。” 陆子谦将纸条轻轻放在梳妆台上,伸手揽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旗袍传递过来:“是梦也好,是真也罢,” 他在她发顶落下一吻,“现在你有我,我们有怀瑾,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日子。”
林婉儿靠进丈夫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油墨香混着饭菜味。记忆中的苏瑾轩总是带着雪松香,而眼前的陆子谦,连气息都透着烟火气的温暖。她想起难产时他通红的眼眶,想起流言蜚语中他坚定的守护,想起每个深夜他伏案写稿时,总会为她留一盏床头灯。
“其实该谢谢你。” 陆子谦突然说,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她的长发,“若不是当年的波折,我们也不会相遇。”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看,命运多有意思,把最苦的药,熬成了最甜的糖。” 这话让林婉儿破涕为笑,眼泪却滴在他的衬衫领口。
夜色渐浓时,林婉儿将纸条小心翼翼地夹进日记本。扉页上贴着他们的结婚照,照片里的陆子谦笑得腼腆,她的头轻轻靠在他肩上。窗外的白玉兰树沙沙作响,陆怀瑾在婴儿房里发出梦呓。陆子谦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着她发顶:“别再想了,嗯?明天周末,带怀瑾去动物园?”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梳妆台上投下斑驳的影。林婉儿望着镜中相依的两人,突然觉得释然。那些年少时的心动与遗憾,终究会被岁月酿成醇厚的酒。她转身吻上陆子谦的唇,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对未来的笃定。而那张泛黄的纸条,将永远封存在记忆深处,见证着她曾热烈活过,也终将幸福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