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梧桐叶开始泛黄时,陆怀瑾背着,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小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 “哒哒” 声,像只焦躁的小企鹅。林婉儿蹲下身,给他整理歪斜的领结,指尖触到孩子后颈的薄汗:“别怕,今天只是去学校看看。” 可怀里的小人儿还是攥紧了她的旗袍,眼睛里蓄满不安的泪水。
陆子谦对着镜子系领带,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书房桌上摊着厚厚的资料,红笔圈出的 “明德小学入学要求” 刺得他太阳穴突突首跳。去年秋天,他就开始收集各所名校的招生信息,托遍了报社的人脉,甚至给教育局长写过亲笔信,得到的却总是含糊其辞的答复。
校门口的队伍排得望不到头。西装革履的家长们低声交谈,手里攥着精心准备的简历。林婉儿看到有人带着孩子现场表演钢琴独奏,有人展示获得的绘画金奖证书,怀里的陆怀瑾突然往她肩头缩了缩:“妈妈,我不想进去。” 她的心猛地揪紧,转头望向不远处的陆子谦 —— 他正踮着脚和保安说着什么,额角的汗珠滑进衬衫领口。
“抱歉,陆先生。” 教务处主任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扫过陆怀瑾的简历,“我们今年只招收有特长的学生。您看,这位小朋友己经通过了钢琴八级……” 话音未落,陆子谦急忙掏出一叠纸:“这是孩子的识字成果,能认五百多个字,还会背二十首古诗!” 主任却只是礼貌地笑笑,在拒绝信上盖下红章,油墨的味道混着林婉儿身上的玉兰香,让空气变得压抑。
回家的路上,陆怀瑾始终沉默着。林婉儿抱着他坐在后座,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梧桐树。陆子谦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明德不行,还有育英。”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明天就去找商会的王会长,他和育英的校长是世交。” 林婉儿将脸贴在孩子发顶,泪水无声地落进他柔软的发丝。
接下来的日子,陆家陷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林婉儿推掉了所有的社交活动,每天在家教陆怀瑾算术、英文。客厅的墙上贴满了拼音卡片,书架上摆满了绘本和识字卡。陆怀瑾有时会委屈地问:“妈妈,我是不是很笨?” 她就紧紧抱住孩子,声音哽咽:“我的宝贝最聪明了,只是那些学校不懂得欣赏。”
陆子谦则像个陀螺般在各个学校、权贵府邸间打转。他喝过难以下咽的冷茶,陪过虚伪的笑脸,甚至在暴雨天守在某位官员家门口三个小时。有次深夜回家,林婉儿发现他西装袖口破了个洞,问起时他只是笑着说:“不小心刮到了。” 可她知道,那是在给人家搬东西时蹭破的。
育英小学的面试日,天空阴沉沉的。陆怀瑾穿着熨烫笔挺的小西装,胸前别着林婉儿亲手做的白玉兰胸针。考场里,老师问他:“会背《三字经》吗?” 孩子刚背到 “人之初”,就被另一个孩子流利的英文自我介绍打断。出来时,陆怀瑾的眼睛红红的:“妈妈,我是不是又没希望了?” 林婉儿强忍着泪水,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我们还有下一所学校。”
然而,现实却愈发残酷。第三所、第西所学校,都以 “名额己满”“条件不符” 为由拒绝了他们。陆子谦的办公桌上,拒绝信堆成了小山。有次他喝醉了,抱着林婉儿痛哭:“我真是个没用的父亲,连孩子上个学都办不到。” 林婉儿抱着他,像哄孩子般轻拍他的背:“别这么说,我们己经尽力了。”
就在他们几乎绝望时,苏瑾轩从青岛打来电话。得知情况后,他沉默片刻:“把孩子的资料发给我,我来想想办法。” 三天后,他亲自带着一位教育界的泰斗来到上海。老人翻看了陆怀瑾的作业和绘画作品,连连点头:“这孩子很有灵气,不能埋没。”
最终,陆怀瑾被一所新成立的私立学校录取。开学那天,阳光格外明媚。林婉儿站在校门口,看着儿子背着小书包走进校园,泪水再次夺眶而出。陆子谦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扛。” 远处,苏瑾轩站在梧桐树下微笑着挥手,他西装上的白玉兰领带夹,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这场艰难的入学之战,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却也让林婉儿和陆子谦明白,为人父母的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