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旧人消息

霞飞路的梧桐树又落了一层金叶，林婉儿抱着婚礼，听见街角报童的吆喝声：“号外！号外！苏氏商行濒临破产！” 她的脚步顿了顿，牛皮纸袋里的喜糖包装纸发出沙沙的声响，恍惚间又看见苏瑾轩穿着笔挺西装，站在洋行旋转门前对她微笑的模样。

“林小姐，要份报纸吗？” 报童举着油墨未干的《申报》，“上面说苏少东家把产业都抵给沈家了！” 林婉儿摇摇头，加快脚步往前走，藏青色旗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路。风卷起一片枯叶，啪嗒一声贴在她提着的红绸灯笼上，那灯笼是为婚礼准备的，边缘绣着并蒂莲。

回到婚房时，陆子谦正在往墙上挂婚纱照。听见开门声，他转头露出笑容，鼻尖沾着一点浆糊：“快来看看，是不是歪了？” 林婉儿望着照片里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将刚才的悸动压回心底。陆子谦跳下板凳，接过她手中的纸袋：“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是不是累着了？”

“刚才在街上听到…… 关于苏瑾轩的消息。” 林婉儿轻声说，目光落在窗台上的白玉兰盆栽上。陆子谦的动作顿了顿，随即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别想太多，都过去了。” 他的手掌轻轻着她的后背，“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婚礼。”

然而旧人消息像是无处不在的风，总能钻进生活的缝隙。三天后的读者交流会上，有读者提到商界传闻：“听说沈小姐把苏少东家逼到北平去了，连苏府都改姓沈了！” 林婉儿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收紧，眼前浮现出苏瑾轩最后在戏院时憔悴的模样 —— 他鬓角的白发，还有破碎的翡翠发簪。

“林小姐？” 主持人轻声提醒。林婉儿深吸一口气，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比起他人的故事，我更想聊聊大家对女性觉醒的看法。” 她翻开笔记本，钢笔尖在纸页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却在空白处无意识地画了个 “苏” 字，又迅速用墨水涂掉。

深夜校对稿件时，陆子谦端着热牛奶进来，看见她盯着窗外发呆：“在想什么？” 林婉儿接过杯子，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子谦，你说…… 人真的能彻底放下过去吗？” 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她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陆子谦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或许不能完全放下，但可以释怀。” 他指着墙上的婚纱照，“就像你写的文章里说的，过往的经历会成为我们的铠甲。” 他的拇指轻轻着她的婚戒，“而我，会和你一起守护现在的幸福。”

婚礼前一周，林婉儿在裁缝铺试穿敬酒服时，听到几个太太在角落里议论：“沈家那丫头太狠了，听说把苏少东家的最后一间工厂都吞了！”“可不是，现在苏瑾轩在北平摆地摊卖字画呢！” 她们的声音像细密的针，扎得林婉儿心口发疼。

“林小姐，这件衣服需要改改袖口吗？” 裁缝阿嬷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林婉儿看着镜中自己穿着大红色旗袍的模样，耳垂上的珍珠坠子轻轻摇晃：“不用了，很合适。” 她摸了摸鬓边的白玉兰发饰 —— 那是陆子谦亲手雕刻的，每片花瓣都带着体温。

回家的路上，林婉儿特意绕去了曾经的洋行。旋转门依旧气派，玻璃幕墙映出她陌生又熟悉的倒影。她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苏瑾轩时的悸动，想起被沈若兮羞辱时的绝望，又想起陆子谦在雨中为她撑伞的温暖。风卷起她的围巾，却不再有当年那种彻骨的寒意。

“在看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婉儿转身，看见陆子谦抱着一束白玫瑰，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请柬 —— 那是给报社同事的喜帖。他走到她身边，自然地将她的手塞进自己大衣口袋：“明天要去试礼堂的音响，记得穿厚点。”

林婉儿倚在他肩头，望着黄浦江上来往的船只：“子谦，如果有一天，苏瑾轩回来……”“那也是他和沈若兮的故事。” 陆子谦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而我们，会有属于自己的一生。” 他的声音混着江风，却清晰地落在她心上。

夜色渐浓，陆子谦牵着她往家走。街边店铺的霓虹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林婉儿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突然觉得那些关于苏瑾轩的消息，不过是生命长河里的一粒沙。她握紧陆子谦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也是他们爱情最真实的见证。

当月光再次洒满婚房时，林婉儿靠在陆子谦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窗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预热。她望着床头的瓷质音乐盒，轻轻转动发条，《致爱丽丝》的旋律缓缓流淌。这一刻，她终于确定，自己的心早己属于眼前这个男人，而那些关于旧人的消息，不过是时光里的一声轻叹，永远无法撼动她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