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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傍晚，苏清颜推开画室木门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了。
陆屿辰竟在她的画架旁支了临时画具，画布上是未完成的塞纳河桥景，而他袖口沾着的钴蓝色，恰好能接上她《鸢尾》花瓣边缘的勾线。
“你说要调最后一层光。”他递过一支干净的狼毫笔，笔尖蘸着新磨的钛白，“雷诺阿画花瓣反光时，会在白颜料里掺极细的珍珠粉。”
苏清颜低头看调色盘，果然多了个小瓷碟，里面是碾碎的珍珠粉末。
阳光穿过菱形窗，在两人交叠的手影上跳动，她忽然想起画展上他说的“给光镶边”——原来他连她用色的习惯都悄悄记了下来。
当最后一层薄釉般的光色刷在鸢尾花瓣上时，窗外的晚霞正好漫进画室。陆屿辰的桥景画布上，河面上的金色光斑，竟与她画中花瓣的反光形成了微妙的呼应。
“苏清颜！你果然在这儿！”
尖锐的女声打破了画室的宁静。
陈子墨的妹妹陈雨珊抱着画板闯进来，马尾辫上的樱桃发卡晃得刺眼，“我哥让我来借你的《雨夜咖啡馆》临摹！”
苏清颜握着画笔的手一顿，颜料滴在调色盘边缘。
陆屿辰不动声色地将她的鸢尾画转向内侧，语气平淡：“你哥似乎更适合临摹德加的结构。”
陈雨珊瞥了眼陆屿辰的桥景画，撇撇嘴：“又是这种中规中矩的学院派画法。清颜姐，我哥说了，你那幅画的雨丝处理太粗糙，他……”
“我的画，不需要别人指点。”
苏清颜打断她，将《咖啡馆》的画册护在身后，“临摹可以，但请先学会尊重。”
陈雨珊被她少见的严肃镇住，悻悻地放下画板。
这时，画室门再次被推开，陈子墨站在门口，视线扫过陆屿辰的画架，嘴角勾起抹讥诮：“陆总也有雅兴学画？可惜这桥的透视，倒像工程图纸。”
陆屿辰放下画笔，转身时，夕阳在他镜片上凝成两点金光：“陈先生对透视这么感兴趣，不如聊聊您那幅《裸女与镜面》——”
他顿了顿，看向陈雨珊，“画中梳妆台的角度，似乎参考了维米尔的《戴珍珠耳环的少女》，却没学到光影里的呼吸感。”
陈子墨脸色骤变。那是他藏得最深的技法模仿，竟被陆屿辰一眼看穿。
苏清颜惊讶地看向陆屿辰，想起他办公室里那本翻旧的《荷兰黄金时代绘画技法》——原来那些深夜的阅读，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细腻。
“你……”
陈子墨攥紧画夹，忽然注意到苏清颜调色盘里的珍珠粉，“用珍珠粉提光？果然是妇人之见，华而不实！”
“雷诺阿用过，维米尔也用过。”苏清颜将鸢尾画转过来，阳光下，花瓣边缘的光带像缀了层流动的星辉。
“真正的光，从来不是技巧，而是看见它的眼睛。”
陈子墨盯着那道光影，忽然没了声音。
陈雨珊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哥，好像……比你画的光更亮。”
兄妹俩离开后，画室重归寂静。
苏清颜看着陆屿辰桥景画中河面上的光斑，忽然笑了：“你故意的吧？那桥的透视明明准得很。”
“对付某些人，需要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陆屿辰收拾着画具，指尖擦过她调色盘里的珍珠粉，“不过，”他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语
“你的光，比雷诺阿的更暖。”
苏清颜的脸颊瞬间发烫，像被夕阳染上了颜色。她转身去收拾画具，却不小心碰倒了陆屿辰的颜料盒，钴蓝色与镉红在地板上晕开，竟成了片意外的鸢尾花色。
“抱歉！”她慌忙去捡，陆屿辰却先一步握住她的手。两人的指尖都沾着颜料，在暮色里交织成暖色的光斑。
“别捡了，”他声音低沉，“下次，我们用这些颜色，画幅新的。”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透过菱形窗，在画布上投下鸢尾花般的影子。
苏清颜看着陆屿辰袖口未干的钴蓝色，忽然觉得，画室里这些不经意的颜料碰撞，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从最初的调色盘偶遇，到如今能读懂彼此笔触里的密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