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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河的身影出现在灯火通明的门口，晚风似乎都因为他带来的气场而凝滞了一瞬。
宋言抱着点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鹿。
一周的思念和那些隔着屏幕发送的、琐碎的信息，此刻都化作了喉咙里汹涌澎湃的话语，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来。
他想告诉先生点点今天又胖了，想告诉他玉兰花被风吹落了好多，想告诉他陈老师夸他构图有进步了，想告诉他李爷爷新研究的小蛋糕特别好吃……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堆积在心里，几乎要满溢出来。
然而，当陆河那双深邃的眼眸望过来，带着长途归来的些许疲惫和惯有的沉静时，宋言所有准备好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巨大的喜悦和更深的紧张交织在一起，让他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抱着猫，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个微弱的气音：
“……先生。”
点点在他怀里“喵”了一声，像是在替主人打招呼。
陆河迈步走上台阶，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外面微凉的空气，瞬间笼罩了宋言。
他目光在宋言明显精心打理过、透着紧张和期待的脸上扫过，又落在他怀里那只似乎也很高兴见到他的小猫身上，淡淡地“嗯”了一声。
“外面凉，进去。”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旅途的疲惫。
“是！先生！”宋言连忙应道，抱着点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陆河身后进了温暖的大厅。
李管家迎上来，接过陆河的外套和公文包：“先生辛苦了，晚餐己经备好了。”
陆河点点头，径首走向餐厅。
宋言亦步亦趋地跟着，心里的千言万语像一团乱麻，找不到出口。
他偷偷看着陆河挺拔却略显疲惫的背影，既心疼又着急。
先生看起来很累，他该不该说那些无聊的小事打扰他？
餐桌上，气氛安静得只剩下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精致的菜肴散发着的香气，但宋言却有些食不知味。
他小口扒着饭，时不时偷偷抬眼瞄一下对面沉默用餐的陆河。一周不见，先生好像……瘦了一点？
下巴的线条更清晰了。他眼底似乎有淡淡的青影……一定是工作太累了。
无数个关心的问题在舌尖打转：
先生出差顺利吗？累不累？有没有按时吃饭？那边天气好不好？
……每一个问题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逾越界限。
他只是一个被收留的小可怜，有什么资格问这些？
内心的挣扎让他坐立不安。他低头看着碗里的米饭，用筷子无意识地戳着，
终于，在巨大的沉默压力下，他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小声地、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个最最普通、也最最安全的问题：
“先生……您……您吃过了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先生不是正在吃？！
他简首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脸瞬间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陆河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向对面那个脑袋快要埋进碗里、耳根都红透了的少年
他当然知道宋言想问的绝不止这个。
那副欲言又止、坐立不安的样子，像只被关在笼子里急得团团转的小鸟。
“吃过了。”
陆河平静地回答，声音比刚才似乎温和了一点点。
他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深邃的目光落在宋言紧张得微微发抖的肩膀上，破天荒地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我不在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这句话像一道赦令，瞬间打开了宋言心中那道名为“克制”的闸门！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是被点燃了两簇小火苗！
所有的紧张和顾虑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积攒了一周的话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
“过得很好！先生！”
宋言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和激动，语速快得像蹦豆子，“点点可乖了！
它好像又胖了一点，李爷爷说它快变成小肉球了！
它昨天还抓了一只特别漂亮的蓝色蝴蝶给我看！不过它没吃掉，又放走了！先生您看！
他甚至激动地想掏出手机翻照片，才想起手机没带下来。
他也不管陆河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花园里的玉兰花开了好多好多！白白的，香香的！
但是前天刮了好大的风，吹落了好多花瓣，像下雪一样！李爷爷带着我扫了好久呢！”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风有多大，花瓣有多美。
“陈老师前天来了，他说我画的线条进步了！
还夸我……夸我观察力好！”宋言的脸颊因为兴奋和一点点小骄傲而泛着健康的红晕，
“我画了好多张点点的速写！还有窗外的云！哦对了！
李爷爷新研究了一种小蛋糕！里面夹了草莓酱和奶油，特别特别好吃！
一点都不腻！先生您要不要尝尝？我让李爷爷给您留了！”
他叽叽喳喳地说着，像只快乐的小麻雀，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和分享的渴望。
他手舞足蹈地描述着那些微不足道的日常，分享着那些细小的快乐和发现，仿佛要把陆河缺席的这一周里，他世界里所有的色彩和声音，都一股脑儿地塞给他。
陆河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他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他因为描述而不断开合、沾着一点点饭粒的嘴唇宋言自己都没发现，听着他清脆的、带着少年特有活力的声音，像溪流一样欢快地流淌在安静的餐厅里。
那些琐碎的、他平时可能根本不会在意的信息：一只猫的体重，一场风后的落花，一个蛋糕的味道……从这个少年口中说出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的生命力。
一种陌生的、轻松愉悦的情绪，如同春日里解冻的溪流，悄无声息地浸润了陆河向来冷硬的心田。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分享而闪闪发光的小家伙，看着他毫无保留的快乐和依赖，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悄然升起。
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层常年覆盖的冰霜，在这一刻，仿佛被这叽叽喳喳的暖意悄然融化了一丝。
一丝极淡极淡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的微澜，毫无预兆地、极其自然地，在他向来紧抿的唇角浮现出来。
那笑意很浅，转瞬即逝，如同冰山上掠过的一缕阳光，短暂却足以惊心动魄。
正在兴奋描述草莓蛋糕有多好吃的宋言，声音戛然而止！
他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还保持着说话的微张状态，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河！
他……他看到了什么？
先生……笑了？
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冷得像块冰的先生……他笑了？！
虽然只是嘴角极其细微地上扬了一下，虽然那笑意淡得几乎难以捕捉，但宋言发誓，他绝对看见了！
那瞬间柔和下来的面部线条，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如同融冰般的微光！
“先生！”宋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震惊而拔高，“您……您笑了！”
陆河脸上的那丝笑意瞬间凝固，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迅速恢复了惯常的冷峻，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有些不满。然而，宋言眼尖地发现
先生那形状完美的、带着冷硬轮廓的耳朵尖，在餐厅明亮的灯光下，竟然……泛起了一层极其可疑的、淡淡的粉红色！
像初春枝头最嫩的那一抹桃花瓣的颜色！
宋言彻底呆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惊喜和……发现了天大秘密的促狭感，像气泡水一样在他心底“噗噗噗”地冒了出来！
原来……先生也会害羞？！原来那个强大到无所不能、冷峻到生人勿近的先生，竟然会因为被自己发现他笑了而……耳朵红？！
这个认知让宋言心里那点因为身份差距而产生的卑微和恐慌瞬间被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奇又温暖的亲近感。
“噗嗤……”宋言再也忍不住，看着陆河那极力维持冷峻却掩不住耳根微红的模样，捂着嘴笑出了声。
先是压抑的轻笑，接着肩膀都抖动起来，最后干脆放开了，清脆的笑声像银铃般在餐厅里回荡。
“哈哈哈……先生您……您耳朵红了！
”宋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陆河的耳朵，像发现了新大陆。
陆河：“……”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笑得前仰后合、毫无形象可言的少年，耳根那抹红晕似乎有扩大的趋势。
他端起手边的水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却压不下心头那丝被戳破的窘迫和……一种从未有过的、带着点无措的暖意。
“吃饭。”陆河放下水杯，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试图用命令的语气维持威严。
“是！先生！”
宋言立刻收起笑声，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依旧盛满了笑意和促狭的光芒，嘴角也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他低下头，乖乖地扒了一大口饭，感觉今天的饭粒都带着甜味。
餐厅里重新安静下来，但气氛却完全不同了。
之前那种无形的隔阂和小心翼翼似乎被这短暂的笑声和那抹意外的红晕悄然打破。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一种温暖而微妙的因子，像无形的丝线，将餐桌两端的人轻轻缠绕。
宋言的心跳得很快，但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隐秘的、带着甜味的雀跃。
他偷偷抬眼，看着对面低头用餐、耳根依旧残留着淡淡红晕的陆河，心里像被暖阳晒化了的棉花糖，软得一塌糊涂。
原来冰山之下，也有暖流。原来强大如先生，也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而陆河，看似专注于食物，眼角的余光却将对面少年那藏也藏不住的欢喜尽收眼底。
那清脆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带着一种奇异的感染力，让他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角度，似乎又极其轻微地、不受控制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两颗原本隔着巨大鸿沟、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的心，在这个充满意外笑容和微红耳根的夜晚，仿佛被那无形的暖流推动着，朝着彼此的方向，又悄然靠近了微小却坚定的一步。
寂静的餐厅里，似乎能听到两颗心脏，在温暖的灯光下，正努力地、笨拙地，尝试着靠近彼此的频率，轻轻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