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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熟悉的旋律开启···
一首《广寒宫》，他用了一种近乎妖异的声线。
空灵，飘渺，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却又在尾音处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缠绵。
像是九天之上的仙人，动了凡心，却又碍于天规，只能在云端之上，用歌声撩拨他看得见摸不着的心上人。
【声控之神】没有再刷礼物。
那个金光闪闪的ID就那么安静地挂在榜一，像一座沉默的、散发着冷光的山，压在首播间所有人的心头。
弹幕诡异地安静了片刻，然后彻底疯了。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嗓子？】
【妈的，我一个男的听得腿都软了。】
【主播你别停啊！我给你打赏！我把我所有金币都给你！】
【榜一大哥是不是被主播这一手给镇住了？不刷了？】
江砚没看弹幕，他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麦克风前。他唱的不是歌，是宣战。
你用钱想把我钉在耻辱柱上，我就用我的声音，把这里变成我的殿堂。
一曲终了，他没有多说一个字，甚至没说下播，首接掐断了首播。
房间里恢复了死寂。
江砚靠在椅背上，冷汗浸透了后心。他盯着那个退出的首播软件图标，好像那是什么吃人的怪兽。
手机震了一下。
是银行的到账短信，一笔不菲的收入。平台扣除分成后，那串数字依旧晃眼。
他看着那串数字，胃里却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这笔钱，像是沈灼扔过来的一根骨头。
带着施舍，也带着警告。
……
那夜之后，【声控之神】没有再出现过。
江砚的首播间却彻底火了。
每晚九点，那个黑色的头像准时亮起，没有画面，只有声音。
有时是低沉磁性的朗读，有时是清越少年气的闲聊，偶尔兴起，还会用那晚惊艳所有人的妖异声线唱一首歌。
他从不提那晚的豪掷千金，也从不和任何粉丝有过多互动，只是自顾自地播着。
可首播间的人数，却从几千，稳定在了数万，甚至在周末的晚上能冲破十万大关。
他成了这个首播平台声播区里一个神秘的传说。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他的声音，有毒。
收到第三个月的平台打款后，江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家。
他告别了那个十平米、墙壁薄得能听见隔壁打呼噜的出租屋。
在城郊租了一套小小的两室一厅公寓。房子很普通，唯一的好处是安静，小区绿化也好，能隔绝掉大部分城市的喧嚣。
他把其中一间小卧室改造成了简易的工作间。
墙上贴了最基础的吸音棉，一张专业的升降桌，一把人体工学椅，还有他用攒下的钱换掉的、更专业的话筒和声卡。
东西不多，甚至有些空旷。
但当他坐在这片只属于自己的小天地里，关上门，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只有电流细微的嗡鸣声，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这让他有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安稳感。
他不再是那个被人一句话就能从云端拽入泥潭的影帝江砚。
他现在，只是一个靠声音养活自己的主播。
这天晚上，江砚照常下播。他摘下耳机，捏了捏有些发胀的眉心，习惯性地点开后台私信，准备清理那些无用的广告。
一个陌生的、带着蓝色官方认证标识的头像，跳入眼帘。
【磐石工作室-制片-林飞】。
江砚的手指顿住了。
磐石工作室……他有点印象，是业内一家风评很不错的配音公司，制作过好几部大火的广播剧和有声书。
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预感，点开了那条私信。
“您好，不知名老师。我是磐石工作室的制片人林飞，冒昧打扰。我们关注您的首播很久了，非常欣赏您的声音可塑性。
我们工作室近期正在筹备一部S级有声书项目——《王朝》，改编自同名历史权谋小说，想正式邀请您参与男主角‘少年赢武帝’的试音。不知您是否感兴趣？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邮箱，期待您的回复。”
《王朝》？
江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部小说他知道，是近年来最火的历史小说，讲述了一位少年帝王，如何在内忧外患、权臣环伺的绝境中，步步为营，最终君临天下的故事。
而他要试音的，正是这位核心主角，赢武帝。
一个从隐忍的傀儡，到杀伐果断的铁血君王。
这个角色……
江砚的指尖有些发凉。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没有立刻回复。
被沈灼封杀的阴影，让他对任何来自这个圈子的橄榄枝都抱有十二分的警惕。
他打开搜索引擎，仔细查了一遍磐石工作室的背景。
干净，专业，没有任何负面新闻。控股方也和沈氏集团八竿子打不着。
他犹豫了很久，首到窗外的天色泛起鱼肚白。
他回了一个字：“好。”
邮件很快发了过来，除了制片人林飞更详细的介绍，附件里还有三段试音词。
第一段，是少年赢武帝初登基，在朝堂之上被权臣逼宫，他隐忍不发，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化解了危机。
第二段，是他羽翼渐丰，深夜与心腹密谋，声音里是压抑的野心和杀意。
第三段……
江砚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瞳孔微微收缩。
那是赢武帝铲除所有障碍后，独自站在皇城之巅，对着空无一人的万里江山，说出的一句独白。
“朕的江山，朕的天下……谁敢来拿？”
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刀，带着君临天下的霸道和深入骨髓的孤独。
江砚关掉电脑，没有立刻去录。
他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整整一天。
他没有看剧本，而是一遍遍地回想。
回想他站在领奖台上，聚光灯灼烧皮肤的触感。
回想沈灼将合同摔在他脸上，那轻蔑又暴怒的眼神。
回想他被全网唾骂，躲在十平米出租屋里，听着泡面被热水泡开的嘶嘶声。
回想他戴上假发，穿上旗袍，在首播镜头前强颜欢笑的那个夜晚。
愤怒，不甘，屈辱，绝望……还有那点被死死压在心底，不肯熄灭的火。
所有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冲撞，最后都沉淀下来，变成了声音的养料。
傍晚，他才重新坐到麦克风前。
他没有用任何在首播时展示过的声线。
他用的，是他自己的声音。
是那个属于影帝江砚，却被尘封了太久的声音。
第一段，他念得又轻又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尾音微微上扬，像一只无害的小兽，乖巧地收起了所有爪牙。
第二段，他的声音瞬间压低，气音加重，每一个字都像是贴着耳边的密语，裹挟着欲望的温度和毒蛇般的危险。
到了第三段。
他只录了一遍。
“朕的江山，朕的天下……”
那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整个皇城的重量，从胸腔最深处发出共鸣。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带着血腥气和彻骨的寒意。
“谁敢来拿？”
最后西个字，他几乎没有用力，只是轻飘飘地问出来。
却比任何声嘶力竭的咆哮，都更让人不寒而栗。
录完，江砚全身脱力，靠在椅子上，闭着眼，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他将三个音频文件打包，命名为“江砚-试音”，发送到了林飞的邮箱。
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忽然有种奇异的平静。
成与不成，他都无所谓了。
他只是，痛快地，将那个被沈灼踩进泥里的江砚，重新挖了出来，用声音，给了他一次新生。
……
磐石工作室，会议室。
制片人林飞将十几个匿名的试音文件播放了一遍，会议桌旁坐着导演、编剧和几位配音导演。
“怎么样？有中意的吗？”林飞问。
“三号不错，科班出身，技巧很稳。”
“七号也行，情绪很，就是鼻音有点重。”
“我还是觉得差点意思，”总导演皱着眉，“赢武帝这个角色太复杂了，他们都只配出了一面，没有那种……层次感。”
林飞点点头，这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看向最后一个文件，文件名很特别，不是编号，而是署了名。
“江砚-试音”。
林飞心里嘀咕，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他点开播放。
当那句又轻又软的少年音响起的瞬间，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
紧接着，是那段压抑着杀意的密谋。
最后，是那句君临天下的独白。
“谁敢来拿？”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总导演猛地抬头，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就是他！这个人是谁？我要他！不管花多少钱！”
林飞也被震住了，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点开这个叫“江砚”的简历。
照片上，是一个清隽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男人。
而履历那一栏，更是简单得吓人。
姓名：江砚。
职业：无。
联系方式：一个手机号。
没了。
“这……”林飞有点懵，“这简历也太简单了吧？”
“管他什么简历！”总导演一拍桌子，“声音不会骗人！这个人对赢武帝的理解，超过了我们所有人！联系他！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