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的Gucci羊毛围巾裹着双手,暖意像小兽的舌头,细细密密舔舐着指尖的凉意。苏软软低着头,合金针尖在暖橙色的菌丝间穿梭,动作比之前稳了许多。黎婉芸和郝敬业的笑闹声渐渐平息,隔间里只剩下菌丝摩擦的细微沙沙声、菌祖姥姥假牙低沉的摇篮曲嗡鸣,以及菌渣在Buccellati金网摇篮里均匀的呼吸。
蜜蜡苔糖浆的甜香还氤氲在空气里,苏软软却觉得脸颊的温度比糖浆更烫。顾言那句“糖浆,少喝点”像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还没散尽,他塞过来的Gucci围巾又成了裹在手上的、带着他气息的暖炉,让她坐立难安,只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指尖的菌丝上。
针脚依旧不够齐整,但那份专注让她奇异地平静下来。暖橙色的菌丝温顺地流淌,在她笨拙的引导下,渐渐有了形状——不再是杯垫或抹布,而是一件小小的、带着兜帽轮廓的……菌丝斗篷?大概是吧。她想着菌渣裹着这暖融融的菌丝斗篷,在Fendi皮草毯上打滚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门帘轻响。
这次进来的不是带着寒气的人,而是老张。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脸上却带着喜色:“苏丫头,你要的‘软料子’找到了!在后勤废墟最底下压着的,差点当垃圾处理了!” 他递过来一个同样沾满灰尘的防尘袋,比之前装围巾的那个更小巧精致,上面印着交叠的双C logo——el。
苏软软眼睛一亮,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线,接过袋子,小心地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块折叠整齐的织物。她轻轻展开——
一块触感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细腻柔软的el经典斜纹软呢!是那种最经典的、带着细微肌理感的象牙白色,上面交织着若隐若现的黑色丝线,低调而奢华。料子不算很大,做衣服不够,但做点小东西绰绰有余。更重要的是,它足够柔软亲肤。
“太好了!谢谢张叔!”苏软软由衷地道谢。这正是她想要的!用来给菌渣那件“菌丝斗篷”做内衬最合适不过!软呢的细腻触感能保护婴儿娇嫩的皮肤,隔绝掉菌丝可能带来的些微不适,同时又不影响菌丝的恒温保暖效果。
“客气啥!”老张摆摆手,又凑到摇篮边看了看睡得香甜的菌渣,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小家伙有福气,这么多人疼。”
老张离开后,苏软软迫不及待地将那块珍贵的el软呢铺在小桌上。象牙白的细腻纹理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她拿起刚刚织了一半的菌丝斗篷雏形,比划着,思考着如何将两者完美结合。
黎婉芸也凑过来,手指小心地摸了摸那柔软的料子,惊叹道:“这料子……真舒服啊!菌渣穿上肯定又暖又软!”
“嗯,”苏软软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创造的灵光,“我想用这块软呢做内衬,把织好的菌丝斗篷缝在外面。这样,菌丝的热量可以透过来,又不会首接接触皮肤。”
“好主意!”黎婉芸立刻赞同,“我来帮你裁剪!”
两个年轻女子立刻忙碌起来。黎婉芸用一把消过毒的、从医疗包找来的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比对着菌丝斗篷的雏形,在el软呢上裁剪出合适的内衬形状。苏软软则继续编织斗篷剩余的部分,动作更加用心,力求针脚更密实均匀些。
菌祖姥姥的假牙飘过来,悬停在两人头顶,像个监工:“丫头,手稳点!这料子金贵,剪坏了没处补!软软,你那针脚……左边那行又歪了!拆了重来!”
在姥姥的“毒舌”指导下,隔间里充满了细碎的忙碌声和低低的商讨。郝敬业自觉地充当起后勤,帮忙递工具、整理剪下来的边角料。温暖的隔间,此刻更像一个临时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手工作坊。
当最后一片菌丝斗篷编织完成,苏软软长长舒了口气。她拿起黎婉芸裁剪好的el软呢内衬,又拿出从急救包里翻出的、最细的缝合针和坚韧的合成手术缝合线(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接近缝纫线的替代品),深吸一口气,开始进行最精细的缝合。
这是一项需要极大耐心和稳定性的工作。她低着头,鼻尖几乎要碰到手中的布料。微凉的el软呢和带着融融暖意的菌丝斗篷在她指尖贴合。细小的针尖穿透两层材质,带着柔韧的缝合线,一点点地将它们连接在一起。她的动作很慢,很稳,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
黎婉芸屏住呼吸在一旁看着,生怕打扰她。菌祖姥姥的假牙也安静下来,只是悬停着,金属牙尖映着苏软软专注的侧脸。
时间在细密的针脚中悄然流逝。当最后一针落下,线头被小心地藏进接缝里,一件独一无二的婴儿斗篷终于诞生了!
外层是暖橙色的、带着生命脉动微光的菌丝编织物,针脚虽然稚嫩却透着用心;内衬是象牙白色、触感顶级细腻的el斜纹软呢,完美地贴合着外层菌丝的轮廓。小小的兜帽边缘,苏软软还用剩下的菌丝和软呢边角料,笨拙地缝了两只小小的、圆乎乎的耳朵形状。
“成了!”苏软软拿起这件小小的斗篷,眼中是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温柔。暖意透过菌丝传递到掌心,细腻的软呢内衬触感极佳。
“太棒了软软!”黎婉芸惊喜地低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柔软暖和的菌丝外层和丝滑的内衬,“菌渣穿上肯定像个小太阳!”
“快给她试试!”郝敬业也凑过来,一脸期待。
苏软软小心地抱起还在熟睡的菌渣。小家伙被惊动,不满地哼哼唧唧扭动了一下,但在接触到那件带着融融暖意和奇异舒适感的斗篷时,小眉头立刻舒展开来,小脸在柔软的el软呢内衬上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喟叹,睡得更沉了。暖橙色的菌丝微光映着她的脸蛋,那两只小小的菌丝耳朵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真好看……”黎婉芸看着女儿被包裹在暖意和奢华中的睡颜,眼眶有点发热。劫后余生,能看到孩子如此安稳地躺在母亲亲手制作的温暖窝里,比什么都珍贵。
苏软软看着菌渣恬静的睡颜,再看看自己手上的斗篷,心口也被巨大的暖意填满。她下意识地抬手,习惯性地想去触碰耳垂上那道早己淡化的疤痕。指尖拂过光滑的皮肤,那里己经没有了凸起的触感,只剩下一点点极其细微的、几乎感觉不到的色差。
真的……淡去了。
就在这时,门帘再次被掀开。顾言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样子,肩头带着外面的寒气。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苏软软怀里的菌渣身上——那个被暖橙色菌丝和象牙白软呢包裹着的小小粉团子,睡颜安详得如同天使。然后,他的视线才移到苏软软脸上。
苏软软抱着菌渣,正沉浸在一种混合着成就感和温柔的情绪里,脸上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笑意,连耳根那点因他而起的红晕都褪去了,只剩下自然的粉润。她抬手拂开额前一缕碎发时,指尖无意识地掠过右耳耳垂。
顾言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那个动作,以及她指尖拂过的那片皮肤——那里,原本那道淡粉色的、如同菌吻烙印的疤痕,此刻在el软呢温润的象牙白光泽和菌丝暖光的映照下,只剩下一点点几乎难以辨认的、极其浅淡的痕迹。
他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苏软软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苏软软眼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温柔暖意和一丝询问。
顾言的眼底,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冰湖。只是这一次,那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幽微的、近乎于“确认”的涟漪?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目光从苏软软脸上移开,扫过桌上散落的el软呢边角料、缝合针线,最后落在那件完成的小斗篷上,在那两只歪歪扭扭却很可爱的菌丝耳朵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他像往常一样,走到角落的物资箱前,似乎在翻找着什么。只是这一次,他翻找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拍,背影在温暖的灯光下,透出一种奇异的……沉静?
苏软软抱着菌渣,感受着怀中暖融融的小生命,再看着角落里那个沉默翻找的背影,心头萦绕的那点关于顾言身份的疑云和深海菌渊的冰冷记忆,似乎也被这满室的暖意和手中这件融合了生命菌丝与顶级奢料的斗篷,悄然熨帖、覆盖。
菌祖姥姥的假牙轻轻哼起了摇篮曲,隔间里,暖意无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