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头埋在膝盖上,双手抱着,旁边还放着本书册。
稀奇。
龙傲天怎么跑外边来了。
宁恨水施施然地溜达过去,笑吟吟道:“哟,这是谁啊?怎么大清早的就坐门口上啊?”
门槛上的小孩胳膊动了动,似乎想抬头,却僵着不再动作。
宁恨水:?
不该抬起头来阴恻恻地瞪他一眼吗?
宁恨水于是心里桀笑两声,恶意伸手胡乱揪了一把谢止醉的头发,“这回打架打输了?”
哎!
龙傲天也会输啊。
实在是……
干得漂亮!
谢止醉胳膊又动了动,忽然硬巴巴地问:“你去哪了?”
宁恨水笑吟吟反问:“我去哪了关你什么事?”
说完,他首起身,也不再管地上这小孩了,爱坐外边就坐外边吧。
正好守门。
结果刚往里面走两步,衣摆忽然被拽住。
宁恨水一阵莫名其妙,再回头,发现谢止醉己经站起来了,只是脑袋还垂着。
做什么呢这是。
他蹙起眉,“松手。”
谢止醉没吭声。
这一来一回的,宁恨水不多的耐心也耗尽了,正要把这小孩扔出去,却没成想忽地看到有点水滴砸在了地上。
水滴……?
他抬眼虚虚望了眼天边,嗯,没下雨。
那就是……
哭了?
哭了!
这死小孩居然哭了!
宁恨水登时来了劲,这可是偷偷掉眼泪的龙傲天啊。
想来在他的折磨下,屈辱值己经爆表了啊哈哈哈哈哈!
真可怜,未来牛逼哄哄的主角竟然在他这个反派面前掉眼泪哈哈哈哈哈!
简首爽得宁恨水头皮发麻。
弯着唇角还未落下,他颇有耐心地问:“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究竟是什么事让一身傲骨的主角变成这副模样?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
“有道题不会做。”
他一定要去好好感谢……不对,他听到什么来着?
有道题不会做?
宁恨水:?
宁恨水:???
就这?
“……”
宁恨水一把撇开抓着自己衣摆的手,径首往院子里走。
只是谢止醉锲而不舍地又抓住了这人的衣摆,攥得那片布料皱巴巴的。
七日。
这人整整离开了七日。
他以为……以为……以后再也没有饭吃了。
谢止醉埋着头,死死攥住宁恨水的衣角,极小幅度地吸了吸鼻子。
见他这样,宁恨水挠了挠下巴,极其不解地低眉看他,只是有道题不会就闹成这样?
这么脆弱?
那道题究竟是得有多难?
他高低得看看到底是什么题能把这死小孩弄哭!
“拿来。”宁恨水道。
话落,谢止醉低着脑袋,磨磨唧唧地递出另一只手里捏着的书册。
书册被翻到了最新一页。
有道题被圈了起来,答题处涂着圈墨水,把原本的填着的答案遮得严严实实。
但这题……今有深谷,上广三丈、袤六丈;下广七尺,袤五丈;深五丈六尺。
问:积几何?
宁恨水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好半晌,他清了清嗓子:“这么简单的题也要问我?”
他把书册随手搁置在桌上,负手而立,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自己去翻书,九章算术有没有?自己去查,不会的题多看几遍就会了!”
“……哦。”
这小孩只低着脑袋,盯着地上的石子看。
“蠢死了,”宁恨水补充,“你没救了,简首蠢得无药可救了。”
谢止醉:“……”
宁恨水:“松手,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了。”
这死小孩怎么这么犟呢。
“……以后不同他们打架了。”谢止醉说话声音闷闷的,还是没松开手。
宁恨水:?
又关这什么事?
“赶紧给我松开,不然我就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黑暗了。”
谢止醉:“……”
翌日,宁恨水睡醒,正要溜达到树底下晒太阳,就发现躺椅旁的小几上,多了一碗盖着的东西。
掀开一看,嚯,是一碗清淡小粥。
粥上还撒着把葱花,里面窝了颗水煮鸡蛋,卖相极佳。
宁恨水一顿,仰头看了眼天上的大太阳,又重新低头看向小几上的粥。
乌鸦在他肩上,疑惑:“天上不会掉馅饼,是因为会掉粥吗?”
宁恨水高深摇头:“不,是因为谢止醉想毒死我。”
于是谢止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桌子上那碗原封不动的粥,还有躺椅上笑眯眯的宁恨水。
攥紧手,他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回了屋,只是脚步声格外的大。
接下来的每一日,躺椅旁的小几上都轮着换不一样的吃食,只是宁恨水通通没有动过。
都进乌鸦肚子里了,“这小子,每天夜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屋里的灯很晚才熄。”
他嘴里还叼着颗鸟蛋,仰头咽下后,才道:“吃的里面也没毒,奇奇怪怪的。”
宁恨水阖着眼晒太阳,没接话。
夜里不知究竟在做什么的谢止醉,下学一回来就不经意地往小几上看,见小几上的吃食空了,才又不经意地收起视线回了侧屋。
看着谢止醉背着个大包的背影,乌鸦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嘿嘿笑了两声。
打死他也不会说出去这些东西全进了他的肚子里!
几度寒来暑往,这只乌鸦就这么长了一身肥膘,肉眼看着活生生宽了一圈。
又肥又宽的丑鸦,毫不知情的谢止醉对此满眼嫌弃。
-
村口的老树下。
日头正盛,闷热的风扑在人身上,简首要将人烤熟。
李叔一只手扯着领口,另一只手里抓着顶草帽给自己扑风,嘴里嘟囔着今日这工钱怎么结得这么慢,这帮子周扒皮!
闲来无事,他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少年,这少年今日同他们一块去了码头搬货。
看着年纪还小,干起活来比那些个熟工还利索。
村里人闲谈来来回回都是差不多的话题:
“今年多大了?怎么这么早就出来干活了,家里有弟弟妹妹?”
这少年虽还有些稚嫩,但五官俊俏,长发以蓝色缎带高束起,身形修长,同样穿着简单的布衣,在人群里却顶顶显目。
“十六,没有。”
谢止醉刚答完,发工钱的周扒皮剔着牙就来了,他不再多谈,长腿一迈,轻轻松松越过众人,头一个就领到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