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和小桃揣着新长风镖局的“雄心壮志”和李员外府的地址,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一路上,阿福充分发挥了他“前哨”的本事,嘴皮子利索地向街坊邻里打听“雪团”的消息。
“大娘,您见过一只雪白的猫吗?鸳鸯眼,脖子上挂着金铃铛,丁零当啷响的!”
“大爷,有没有一只大白猫跑过?可金贵了,员外家的宝贝!”
“小哥,瞧见……”
可惜,得到的回答多是摇头:“没瞧见哟,白猫倒是见过几只,没挂铃铛。”“波斯猫?那稀罕物,哪能随便瞧见……”
两人在城南转悠了大半天,连根白猫毛都没找到。阿福有点泄气,蹲在路边啃干粮:“小桃,你说那猫是不是成精了?这么多人找都找不到?”
小桃倒是精神头十足,叉着腰:“急什么!这才哪儿到哪儿!李员外府上不是说翻遍了也没找到吗?说不定猫根本没跑远,就在附近哪家躲着呢!咱们重点查查李府左邻右舍!”
她眼珠一转,压低声音,“特别是那些…嗯…家里有好吃好喝,或者养了别的猫猫狗狗,能吸引‘雪团’的地方!”
阿福一拍大腿:“有道理!小桃妹,还是你机灵!”
两人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围绕李府周边仔细探查。这一查,还真让阿福发现了点线索。在离李府后门不远的一处略显偏僻的巷子里,阿福眼尖地发现几根沾在墙角青苔上的、极其细长柔软的白色毛发!
“小桃!快看!”阿福兴奋地低呼,“这毛!像不像波斯猫的?”
小桃凑近仔细看了看,又捏起来对着阳光瞧了瞧,肯定地点头:“又细又软,是上好的猫毛!而且颜色雪白!很可能是‘雪团’留下的!”
两人精神大振,顺着毛发稀稀拉拉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痕迹最终消失在巷子尽头一户人家不算太高的院墙外。
这户人家的院门紧闭着,看着比普通民宅气派些,但比起李府又差了不少。
“就是这儿了!”阿福摩拳擦掌,“我翻墙进去看看!” 他左右看看无人,后退几步,一个助跑,敏捷地攀上墙头。
“哎!你小心点!”小桃在下面紧张地提醒。
阿福趴在墙头,小心翼翼地探头往里张望。院子不大,但布置得挺精致,种了些花草。
他目光扫视着,突然,在院子角落一丛开得正艳的月季花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一只通体雪白、慵懒趴着的长毛猫!
阳光洒在它身上,仿佛镀了层金边。最关键是,它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小巧精致的金铃铛,在阳光下偶尔闪过一道微光!
“找到了!”阿福差点喊出声,激动地指着下面,压低声音对小桃说,“小桃妹!就在那儿!月季花下面!雪白的!金铃铛!绝对是‘雪团’!”
小桃也兴奋起来:“太好了!快下来,我们敲门进去要猫!”
“敲门多麻烦!看我的!”阿福立功心切,又仗着自己身手灵活,想首接跳下去把猫抓住,给新长风来个开门红。他调整姿势,正准备往下跳——
“吱呀——” 正对着他趴着的墙头下方,一扇厢房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桃红色薄纱寝衣、云鬓微乱、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子揉着眼睛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刚睡醒午觉。她似乎想走到院子里透透气,一抬头——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瞬间划破午后的宁静!
女子惊恐万分地看着墙头上突然冒出的、正撅着屁股准备往下跳的阿福,花容失色:“有贼啊!!!采花贼!!!快来人啊——!!!”
阿福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滑,“哎哟”一声就从墙头栽了下来!还好他反应快,落地时打了个滚,没摔实,但也狼狈不堪,灰头土脸。
“误会!误会啊!”阿福慌忙爬起来摆手,急得脸都红了,“我不是贼!我是来…”
他话还没说完,那女子己经抄起窗台边一个木盆,看也不看里面是什么,劈头盖脸就朝阿福泼了过来!
哗啦——!
一股带着浓重酸馊味、油腻腻的洗脚水,精准地浇了阿福满头满脸!
“呕……”阿福被这刺鼻的味道熏得干呕了一声,抹着脸上湿漉漉、散发着异味的脏水,欲哭无泪。
“小桃!救命啊!”阿福朝着墙外大喊。
墙外的小桃听到尖叫和阿福的惨叫就知道坏事了,顾不上许多,抬脚对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就是狠狠一踹!
她年纪虽小,但力气着实不小,加上情急之下爆发,那不算太结实的门栓“咔嚓”一声竟被她踹断了!院门应声而开!
“住手!”小桃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小老虎,叉腰站在门口,对着院子里那惊魂未定、还举着空盆的女子怒目而视,“泼什么水!我们是长风镖局的镖师!是来帮你家邻居李员外找猫的!猫就在你家院子里!”
那女子被小桃的气势镇住,又听到“镖师”、“找猫”,愣了一下,顺着小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躲在月季花丛后、也被刚才的动静吓到、正警惕地竖起尾巴的“雪团”。
“雪…雪团?”女子认出了猫,脸上的惊恐瞬间被尴尬和一丝慌乱取代。这女子,正是李员外新纳不久、颇为宠爱的小妾,翠云。
“喵~” “雪团”似乎认出了熟悉的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从花丛后走了出来。
小桃快步上前,一把将湿漉漉、散发着馊味的阿福拉到身后,对着翠云没好气地说:“这位…夫人?我们接了李员外的镖,替他寻回爱猫‘雪团’。它跑到你家院子里了,我们这位伙计只是想翻墙把它抓出来,免得惊扰府上,绝无恶意!您这又是尖叫又是泼洗脚水的,也太……”她看着阿福的惨状,气得小脸通红。
翠云自知理亏,又怕事情闹大,赶紧放下盆子,脸上堆起勉强的笑容:“哎哟,原来是误会!误会!这位小镖师,对不住对不住!我…我这不是吓着了嘛!这猫…这猫确实常溜过来,我…我这就抱给你们!” 她说着,赶紧去抱“雪团”。
“雪团”似乎不太情愿,挣扎了几下,但被翠云强行抱住了。
小桃看着翠云心虚慌乱的样子,又看看她身上那薄透的寝衣和阿福一身的洗脚水,心里大概明白了点什么,撇撇嘴,也没再多说。
她接过还在挣扎的“雪团”,检查了一下金铃铛,确认无误。
“阿福,走!”小桃抱着猫,拉着还在滴水的阿福,昂首挺胸地走出了这尴尬的院子,留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翠云。
回镖局的路上,阿福耷拉着脑袋,像只落汤鸡,身上还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馊味。小桃抱着猫,又好气又好笑:“让你逞能!让你翻墙!这下好了吧?洗脚水好喝吗?”
阿福哭丧着脸:“小桃妹,你就别笑话我了…谁知道那么巧啊!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五十文钱都不够我买身新衣裳的!”
“活该!”小桃嘴上骂着,眼里却带着笑意,“不过猫总算是找到了!任务完成!”
当小桃抱着通体雪白、鸳鸯眼、金铃铛叮当作响的“雪团”,身后跟着一身狼狈、散发着异味、垂头丧气的阿福回到榆钱巷的新长风镖局时,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一瞬。
赵婶第一个从厨房冲出来,看到阿福的惨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哎哟我的老天爷!哈哈哈哈!阿福!你这是掉粪坑里了还是怎么着?哈哈哈!这味儿!哈哈哈哈!”
王伯正在正厅算账,闻声出来,看到这情景,也是忍俊不禁,摇头叹气。
苏荷和楚星河也闻声从各自屋里出来。苏荷银面下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看着阿福的眼神充满了无奈。
楚星河的目光在阿福身上那湿漉漉、沾着水渍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黑铁面具下露出的薄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冷硬线条。
“苏姐姐!王伯!猫找到了!就是李员外家的‘雪团’!”小桃赶紧把猫抱上前,献宝似的。
“喵~” “雪团”似乎被赵婶的笑声吓到,往小桃怀里缩了缩。
王伯上前仔细看了看猫,尤其是那独特的鸳鸯眼和金铃铛,点头确认:“没错,是它。”
苏荷看着这只惹出风波的猫,再看看一脸委屈的阿福,叹了口气:“人…没事就好。阿福,快去洗洗换身衣服。小桃,把猫看好,等李府的人来领。”
阿福如蒙大赦,哀嚎着冲向水井边打水冲洗去了。
赵婶笑够了,擦着眼角笑出的泪,走过来戳了戳小桃的脑门:“快说说!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副德性?是不是阿福那小子又犯蠢了?”
小桃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把“寻猫捉奸(误)”、“阿福翻墙”、“泼洗脚水”、“小桃破门”的精彩过程讲了一遍。听得赵婶和王伯又是笑又是摇头。
“啧啧啧,我就说嘛!这开张头一镖,准‘精彩’!”赵婶笑得首拍大腿,“阿福这小子,出师未捷身先‘臭’!哈哈哈!”
连一向严肃的王伯都忍不住捋着胡子笑了。
苏荷听着这啼笑皆非的经过,看着院子里因为这只猫而变得格外热闹的景象,银面下冰封的酒窝,终于浅浅地浮现出来。她下意识地看向楚星河。
他依旧沉默地站在东厢门口,手里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那把短匕擦拭着,仿佛周遭的喧闹与他无关。但苏荷敏锐地捕捉到,他那握着匕首的手指,似乎比平时放松了些许。
新长风镖局的第一单镖,就在阿福的洗脚水味、赵婶的爆笑声和“雪团”无辜的喵喵声中,以一种极其意外却也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完成了。
当李管家居高临下地来领猫,看到毫发无损的“雪团”时,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爽快地付了五十文钱。
只是在看到角落里换了干净衣服、但脸色依旧发绿的阿福时,李管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终究没多问。
送走了李管家,阿福捏着那五十文钱,感觉沉甸甸的——这钱,可真是“有味道”啊!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赵婶一把夺过那串铜钱,掂了掂,眉开眼笑,“苍蝇再小也是肉!今晚加菜!庆祝咱们新长风开张大吉…呃…开张‘捉猫’成功!”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哄笑,连擦拭匕首的楚星河,面具下的唇角,似乎也弯起了一个更明显的弧度。
新长风镖局的日子,就在这鸡飞狗跳又充满烟火气的日常中,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