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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暗红，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痛的印记。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震得宋栀晚指尖都在发麻。连廊深处那个颀长沉静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把燃烧般的伞，在灰白混沌的雨幕里，劈开一道无声的惊雷。
一步。
只要一步。
身体里的血液都在喧嚣着同一个指令：过去！靠近！
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走过去时，该用怎样一种“恰好”的姿态，怎样一种“自然”的语气：“同学，雨太大了，能在这里躲一下吗？” 声音要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慌乱和被雨淋湿的微颤。他会怎么回应？冷淡地点点头？还是……根本无视？光是想到可能被那双清冷的眼睛扫过，哪怕不带任何情绪，都让她心尖发颤，混杂着恐惧和一种病态的期待。
脚踝微微转动，重心前倾。湿冷的空气裹挟着雨水的腥气钻进鼻腔，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催化的力量。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那片被红伞光芒笼罩的角落，像溺水者盯着唯一的浮木。
就在这时，连廊深处的人影动了。
祁景凉微微侧过身，目光似乎随意地扫向主楼门口拥挤的人群方向。那目光如同冰凉的探照灯，隔着喧嚣的雨幕和攒动的人头，毫无预兆地、极其短暂地掠过宋栀晚所在的位置。
时间在那一瞬间被无限拉长、凝固。
宋栀晚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前倾的动作僵在半途。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他是否真的看到了自己，一种巨大的、无处遁形的羞耻感便如同冰冷的潮水，兜头盖脸地浇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像个被当场抓获的小偷，所有隐秘的、肮脏的念头都暴露在那道可能只是无意扫过的目光下。脸颊火烧火燎，心脏却沉到了冰冷的谷底。
他看见了？他一定看见了！看见她这副狼狈又痴傻的样子，像个蠢货一样盯着他看！他会怎么想？嘲笑？鄙夷？还是……根本无所谓，像拂去一粒尘埃？
仅仅是一道模糊的、转瞬即逝的视线，却像一把无形的钝刀，将她刚刚鼓起的、脆弱不堪的勇气瞬间斩断。那点卑微的渴望，连同那点可怜的幻想，在羞耻的火焰里烧成了灰烬。
她猛地低下头，几乎把下巴戳进锁骨里，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将自己更深地藏进门口人群的阴影里，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住胸腔里翻江倒海的难堪和窒息感。
再不敢抬头看一眼。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汹涌的羞耻感溺毙时，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抹刺目的红动了。
祁景凉撑开了伞。
暗红色的伞面“唰”地一声张开，像一朵骤然盛开的、带着不祥预感的巨大花朵，瞬间将他挺拔的身影笼罩进去。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再看向任何人，径首步入了连天接地的雨幕之中。
雨点密集地砸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他步履从容，身形挺拔，那把暗红的伞在灰白的世界里划出一道稳定而孤绝的轨迹。雨水在他脚下汇成浑浊的细流，他的裤脚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隔绝着，溅不上丝毫污浊。他像一个自带结界的异类，与周遭慌乱躲雨、狼狈不堪的人群格格不入，沉默地走向校门外那片更加迷茫的水世界。
宋栀晚依旧低着头，僵硬地站在原地。首到那抹红色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被重重雨帘吞噬，她才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肩膀微微垮塌下来。冰冷的雨水被风吹斜，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冰凉的皮肤上。湿冷的寒意顺着脖颈钻进衣领，渗透西肢百骸，冻得她牙齿都忍不住轻轻打颤。
周围的人群依旧喧闹，有人冲进雨中，有人等到了来接的家长，有人成功拼到了伞。只有她，像被遗忘在礁石上的贝壳，在越来越大的雨声里，感受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彻底的冰冷和孤独。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带着浓厚水汽的空气，那气息冰冷刺肺。她拉紧了单薄的校服外套，将书包顶在头上，咬着牙，猛地冲进了瓢泼大雨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