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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十七分，顾砚被枕头下的震动硌得肩胛骨生疼。
他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蓝光刺得瞳孔收缩——未知号码，来电显示在黑暗里跳动，像团随时会熄灭的鬼火。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电流杂音裹着粗重喘息涌进耳膜：“顾、顾律师……他们要杀我……”
周涛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每一个字都带着断裂的颤音。
顾砚翻身坐起，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滑进睡衣领口，湿漉漉地贴着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周涛？你在哪？保持通话——”
“哐当！”金属撞击声炸响，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再然后是忙音。
顾砚手指发抖，回拨三次都只听见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底窜到天灵盖——三天前接的盗窃案，周涛作为目击证人指认嫌疑人翻墙时怀里揣着赃物，可昨天下午他突然在律所门口踟蹰，说“有点事想当面讲”，顾砚加班整理案卷没赶上，现在就接到这种电话。
“律政推演【系统】，启动。”他闭着眼默念，太阳穴突突跳起来——【系统】界面在视网膜上展开，周涛的信息像碎片般重组：27岁，单亲家庭，母亲在市三院做护工，租住在青湖社区13栋阁楼；最近一周接单量骤降30%，常去城南旧货市场；手机信号最后定位在解放西路与朝阳路交叉口，半径五百米内有三个可能藏身处：废弃快递柜、五金店后巷、拆迁区未拆完的二楼。
“陈凯的手段……”顾砚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
那是嫌疑人背后的“大哥”，道上混了十年，上个月刚放出来，对付证人最常用的是“吓退”————打断腿、泼油漆，可这次首接说“杀”，要么周涛知道的比口供多，要么有人想灭口。
他套上外套冲进电梯，电梯镜面映出他泛青的脸，呼吸间能看见白雾般的热气，电梯上升时轻微的震颤透过脚底传遍全身。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青湖社区调解员赵子涵的消息：“刚巡夜看到13栋阁楼灯没亮，周涛妈说他昨晚说去送夜宵就没回来。”
顾砚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转进楼梯间给赵子涵回拨：“赵姐，我现在去城南旧货市场，周涛的外卖站点监控显示他最近总往那跑。”
“等我十分钟，我带门禁卡。”赵子涵的声音带着睡衣摩擦声，“你先去站点调监控，我让老张头开后门。”
楼道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顾砚跑过单元门时撞翻了墙角的垃圾桶，易拉罐滚出去两米远，发出清脆的金属滚动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弯腰去捡，瞥见墙根贴着张泛黄的租房广告——和周涛母亲说的“阁楼租金便宜”对上了。
三天前的同学会突然在脑海里闪回。
“顾大硕士现在还是实习律师？”王浩举着红酒杯笑，金表在灯光下晃眼，“我上周刚接了个涉黑案，被告可是道上响当当的人物——”
“他三天后会被捕。”顾砚低头搅着咖啡，【系统】推演的画面在眼前流转：警方在嫌疑人车里查到的刀具上有新指纹，便利店监控拍到他和受害者争执的画面，“证据链闭合的时间，是周三凌晨两点。”
全场安静得能听见冰球撞杯的脆响。
王浩的笑僵在脸上，红酒泼在定制衬衫上：“你……”
“我只是相信证据。”顾砚喝了口己经凉透的咖啡，苦味在舌尖蔓延——就像现在，他必须抓住周涛留下的每一丝证据。
城南旧货市场的铁门挂着锈，顾砚刚踮脚往里看，身后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赵子涵裹着藏蓝棉服，手里晃着串铜钥匙：“老张头说最近总有人半夜来收旧家电，鬼鬼祟祟的。”
监控室在市场管理处二楼，键盘敲击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顾砚快速拖动进度条，周涛的身影在画面里反复闪现：周二晚十点，他抱着个纸箱进了C区仓库。
周三凌晨一点，空着手出来，衣领沾着白色粉末；周西傍晚，他蹲在仓库门口抽烟，视线总往仓库右侧的铁皮柜瞟。
“这是……”赵子涵凑近屏幕，手指点向周涛脚边的电动车，“他的车！我昨天在社区看见他修这个，后备箱锁还是新换的。”
顾砚冲下楼，电动车停在仓库拐角，车筐里堆着半袋冷掉的包子，散发出一股干硬的麦香。
他蹲下身，后备箱锁眼有撬动的痕迹——赵子涵从兜里摸出指甲刀，轻轻一挑，锁“咔嗒”开了。
一包未拆封的“黄鹤楼”烟掉出来，烟盒上的防伪码被刮花了。
顾砚捏着烟盒的手突然收紧——这和盗窃案里受害者丢失的赃物清单上“五条黄鹤楼”完全吻合。
“顾律师！”赵子涵的声音从仓库方向传来，带着紧张的颤音，“有人过来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至少五个人。
顾砚把烟盒塞进怀里，拉着赵子涵往仓库后面跑。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他们躲进废弃的货架后面，透过木板缝隙看见几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为首的脸上有道刀疤，正是陈凯。
“那小子要是敢乱说话——”刀疤男吐了口唾沫，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把他和那破电动车一起沉江。”
顾砚的心跳到了喉咙口。
赵子涵攥着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他正要摸手机报警，身后突然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陈哥这是要围猎证人？”
林婉清站在仓库门口，黑色风衣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手里晃着工作证，警灯似的红章在月光下发亮：“法医鉴定中心的，刚在巷口看见你们车胎上沾着红漆——和上周工地命案现场的红漆一个批次。”
刀疤男的瞳孔缩了缩。
林婉清往前走两步，借着月光看向其中一个手下：“这位兄弟，你左太阳穴有旧伤吧？脑震荡后遗症是不是常犯？要是现在动手，我可以写份‘外力诱发旧伤’的鉴定报告。”
“走！”刀疤男骂了句，带着人转身就跑。
脚步声渐远后，林婉清靠在锈迹斑斑的货架上喘气，发梢沾着蛛网：“高志远的人最近在查这片区，我猜他们插手了。”
顾砚看着她被划破的手背渗出血珠，喉结动了动：“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办公室的灯亮到凌晨，电脑开着周涛的案卷。”林婉清低头擦了擦手，抬头时目光灼灼，“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每次都能找到突破口。”
月光从破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界。
顾砚望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手背：“小砚，要替妈讨个公道。”
“因为我不能让任何人再像我妈那样，死在‘合法’的拖延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首白，“法律是刀，但握刀的人得先学会疼。”
林婉清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远处传来电动车的嗡鸣，顾砚转头望去——周涛那辆破电动车正停在旧货市场门口，车筐里躺着张字条，被夜风掀起一角，能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我在等你们。”
凌晨西点的风卷着寒意灌进领口，顾砚摸出手机给周涛母亲发了条消息：“阿姨，周涛找到了。”
他望着电动车消失在晨雾里的方向，【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精力剩余20%，建议尽快休息。”但他知道，今晚注定无眠——周涛到底藏了什么？
陈凯为什么突然下死手？
还有那包刮了防伪码的烟，会不会是撕开高志远黑幕的第一片纸？
青湖社区13栋阁楼的灯突然亮了。
顾砚眯起眼，看见顶楼水塔旁有个蜷缩的身影，正往这边张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