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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睁开眼，看着赵智手心里那几枚可怜巴巴的铜钱，听着这份触目惊心的“资产负债表”，心沉到了谷底。这点东西，别说三个月还十五两，能不能熬过三天都是问题！
这时，赵猛抱着一大捆粗细不一的枯枝，像座移动的小山，哐当一声把柴火堆在灶房门口，溅起一片尘土。
他累得呼哧带喘，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往下淌，眼神却倔强地看向林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认可？
几乎同时，灶房里传来张氏没好气的吆喝：“水滚了！赵慧！死丫头，过来‘质检’！烫死了老娘可不管！”
赵慧怯生生地挪过去。
赵丽则从灶房探出头，脸上沾了点锅灰，眼神却带着一丝兴奋：“娘！我刚才看大嫂烧火，那柴火有的好烧有的冒烟！
还有……我……我想起来，我柜子底下还有一小块去年赶集买的、没用完的……胭脂膏子！
都干了！能不能……算‘研发’材料？”
林晚的目光，缓缓扫过赵猛脚边那堆代表着“运输”成果的柴火，掠过灶房里升腾起带着希望意味的水汽，停在赵丽脸上那点因“研发”而亮起的光彩，最后落回赵智手心那七个冰凉的铜板上。
前路是深不见底的泥潭，身后是虎视眈眈的饿狼。
她手里只有七个铜板，五个问题重重的“员工”，一个刻薄的“人事”，和一屋子破败绝望。
但，火点起来了。水烧开了。
林晚撑着土炕，慢慢站起身。眩晕感再次袭来，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老三，” 她看向赵智，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力量，“把那七个铜板收好。
记上账：初始银钱——七个铜板。”
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明天天一亮，咱们家的第一个‘买卖’——开张！”
林晚那句“开张！”掷地有声，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里，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
狭小的屋子里，空气凝滞了一瞬，随即被一种奇异的、带着惶恐的希望填满。
赵智被那“初始银钱——七个铜板”震得指尖一抖，铜钱差点又散落。
他猛地攥紧，冰凉的触感硌着掌心，却也奇异地让他混乱的心神定了几分。
他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少年人强装的镇定：“好！娘，我记下了！”
他飞快地跑回屋，小心翼翼地将那七枚铜钱收进一个缺了口的旧陶罐里，仿佛那不是微不足道的铜板，而是沉甸甸的金锭。
赵猛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汗水还在往下淌，胸膛起伏得更厉害了，但那是兴奋的。
他用力拍了拍堆得像小山似的柴火，粗声道：
“娘，管够！烧它三天三夜都行！”
那堆柴火，此刻在他眼里不再是负担，而是他能为这个家搬回来的“金山银山”。
灶房里，赵丽眼睛亮得惊人，她顾不上锅灰，转身就往自己那破旧的小柜子跑，嘴里还念叨着：
“我的胭脂膏子……肯定还能用！加点水……加点油……试试……”
“原材料”这三个字，仿佛给她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连张氏刻薄的吆喝都成了背景音。
张氏站在灶台边，看着锅里翻滚的热水，又看看外面神色各异的众人，尤其是林晚那张苍白却异常沉静的脸，嘴边那句惯常的“瞎折腾什么”竟一时噎住了。
她撇撇嘴，终究没再骂，只是对着磨磨蹭蹭的赵慧拔高了声音：“死丫头！耳朵聋了？水开了！‘质检’！烫着手活该！”
她把“质检”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带着嘲讽，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这个新名词的别扭接纳。
赵慧被吼得一哆嗦，赶紧小步挪到灶边，伸出细瘦的手指，极其小心地靠近锅沿上方升腾的热气。
她闭了闭眼，感受那灼人的温度，片刻后，才细声细气、带着点不确定地说：“娘……婶……水……水滚得正正好，能……能下东西了……” 她的“质检报告”，微弱却清晰。
林晚扶着土炕边缘，眩晕感在尖锐的掌心痛楚和眼前这幅生机初现的景象中退去。她的目光一一扫过：
赵猛脚边的柴火堆： 这是原始的燃料，是启动的能源，是“运输”队长赵猛的汗水和力量。
灶房里翻滚的热水和弥漫的水汽： 这是“生产”的开始，是张氏虽刻薄却不得不进行的劳动成果，是赵慧“质检”的标的物，更是生存的基础。
赵丽消失在里屋的背影： 那是“研发”的萌芽，是绝境中不甘沉沦的微小火花。
赵智收好铜板后紧绷又专注的神情：他是“账房”，守护着微薄的希望。
张氏那撇着嘴却不再骂骂咧咧的侧脸：她是这个“微型家庭作坊”里最不稳定的“人事”因素，但此刻，她的劳动也被纳入了这个“买卖”的运转链条。
前路依旧是深不见底的泥潭，十五两银子的巨债如同悬顶利剑，身后“饿狼”的脚步声似乎随时会再次响起。
她手里只有七个铜板的“资金”，五个问题重重却各有所长的“员工”，一个刻薄却能干活的“管人的”，以及这一屋子破败和绝望。
但，火点起来了。
水烧开了。
人心里的那点火星，似乎也被这滚烫的水汽和那句“开张”给撩拨得旺了些。
林晚深吸一口气，那空气中混杂着柴火的烟尘、汗水的咸涩、滚水的蒸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从赵丽柜子方向飘来的、属于过期胭脂的甜腻香气。
这气味古怪又真实，就像她此刻的处境。
她站首了身体，虽然依旧瘦弱，脊梁却挺得笔首。
她看向灶房，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好，水滚了，正好。”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张氏和赵慧身上，“张嫂子，辛苦你看着火。
慧丫头，你继续‘质检’，确保水温合适。”
她又看向里屋：“丽丫头，别急，把你的‘原料’收好，明天再用。现在，大家先顾好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