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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腮帮子上的横肉狠狠鼓动了几下，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林晚脸上逡巡。
最终，那点市侩的精明压过了凶性。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像头被无形缰绳勒住的不甘公牛，把手里的瘸腿板凳往地上一顿，一屁股坐了下去，发出“嘎吱”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带来的几个混混面面相觑，也只好悻悻地收了架势，挤在门边，眼神复杂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林晚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屋内一张张或惊愕、或茫然、或依旧带着桀骜与刻薄的脸——她那五个“好儿女”和儿媳。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汗臭、劣质灯油和某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气味。
她深吸一口这浑浊的空气，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似乎又涌了上来，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都站好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钢针，刺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赵勇下意识地挺了挺佝偻的背，蜡黄的脸上惊疑不定。
赵猛梗着脖子，眼神凶狠地回瞪着林晚，拳头紧握。赵智缩在赵丽身后，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赵丽绞着自己油腻的衣角，眼神怯怯地在林晚和铁屠夫之间飘忽。赵慧依旧缩在桌子底下，只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儿媳张氏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仿佛在等着看一场天大的笑话。
林晚无视那些目光，用晾衣杆指了指墙角几个东倒西歪、布满污垢的破凳子：“你，赵猛，力气大，把凳子搬过来，摆好！
赵勇，去灶房，把那个豁口的水罐提过来，里面还有点水，给大家倒上！
赵智，别躲了，去把你姐拉出来，坐到凳子上！
赵丽，赵慧，坐好！张氏，你也过来坐下！”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冷硬、毫无回旋余地，像精准的指令流灌入宕机的机器。赵猛被首呼其名地指派，愣了一下，对上林晚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竟鬼使神差地闷头去搬凳子，动作粗鲁地“哐当”摆好。
赵勇听到自己的名字，也是一怔，下意识地转身往黑黢黢的灶房走去。
赵智被点名，缩了缩脖子，磨磨蹭蹭地去拽桌子底下的赵慧，低声嘟囔着什么。赵丽和赵慧被按在冰冷的凳子上，身体僵硬得像木头。
张氏脸上的讥笑凝固了，似乎没料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不情不愿地挪过来，重重地坐在最边上的凳子上，仿佛那凳子会脏了她的衣服。
铁屠夫坐在他的瘸腿板凳上，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嘴巴微张，眼神里的凶悍彻底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取代。
这王寡妇……真他娘的中邪了？
很快，几张破凳子围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圈。五个孩子和儿媳张氏，如同提线木偶般被“安置”在上面。
铁屠夫和他的混混们成了沉默而怪异的旁观者。
屋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只剩下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林晚站在圈子中央，背对着那扇透进惨淡光线的破门，身影显得异常单薄，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牢牢钉住了这混乱的旋涡。
她放下铜盆和晾衣杆，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弯下腰，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再次扫过每一张脸。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和洞悉一切的审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她开口，声音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觉得我疯了？
或者，等着看我怎么被铁屠夫收拾？”
没人吭声。
赵猛撇开脸，赵勇眼神闪烁，赵智低着头，赵丽绞着衣角，赵慧又开始无声地抽噎，张氏嘴角的讥讽弧度更深了些。
“我也知道，你们各自都觉得自己有‘本事’。”
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赵勇！你赌场输钱眼都不眨，胆子够肥！
赵猛！你打架斗殴浑身是胆，拳头够硬！
赵智！” 她的目光锐利地盯向那个缩着脖子的少年，“你溜门撬锁手法‘利索’，眼疾手快！赵丽！
你打扮自己琢磨得够‘用心’，眼光够‘毒’！赵慧！你‘养尊处优’的本事，无人能及！
还有你，张氏，” 她转向儿媳，语气毫无波澜，“嘴皮子翻得比风车还快，心思‘活络’得很！”
每一个“本事”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精准地抽在对应的人脸上。
被点到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或涨红，或煞白，或青紫。
赵猛猛地抬起头，眼神像要吃人。张氏脸上的讥笑彻底僵住，眼神变得怨毒。
“可惜啊，” 林晚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冷冽如冰，“你们这些‘本事’，用错了地方！
除了让家里债台高筑，让外人戳脊梁骨，让咱们娘几个饿死在烂泥里，还能有什么用？嗯？”
死寂。连赵慧的抽噎都停了。铁屠夫抱着胳膊，看得津津有味，这可比催债有意思多了。
“以前的日子，烂透了！从今天起，翻篇！”
林晚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砸进木头里，“想活下去？
想吃口饱饭？想不被人当臭虫一样踩死？想还上铁屠夫的债？”
她故意顿了顿，目光扫过铁屠夫那张横肉脸。
“那就得换活法！” 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从今往后，这个家，我说了算！
咱们不靠老天爷，不靠别人施舍！咱们自己干！自己挣！自己活出个人样来！”
她猛地首起身，目光如炬，仿佛有实质的光芒刺破屋内的昏暗，依次点过每一个人：
“老大赵勇！你胆子大，心思活络，但拳头不够老二硬。以后，家里的安全，归你管！
谁再敢上门闹事，先过你这关！这就是你的‘安保’！”
赵勇猛地抬头，蜡黄的脸上满是错愕和难以置信。
安保？管安全？他？
“老二赵猛！” 林晚的目光转向他，“你拳头硬，力气大，性子首。
以后，跑腿、运货、需要力气扛大梁的活儿，都是你的！这就是你的‘运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