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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寒潭，冷得仿佛连月光都能冻结。沈凡跪在冰冷的石滩上，汗水浸透单薄的衣衫又被风吹得半干，带来刺骨的寒意，但他却浑然不觉。丹田深处那如影随形的魔气寒毒被彻底抹除，带来的不仅是躯体的轻松，更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重获新生的颤栗！
“哈哈…哈哈…”低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滚出，带着劫后余生的疯狂与无法置信的狂喜。永恒之心！那枚石心！其真正的一丝威能竟恐怖如斯！虽然它再次陷入深沉的疲惫，几乎断绝了与沈凡的联系，那缕淬炼得无比坚韧纯粹的壁垒，便是它存在的明证，是它无上伟力的初步彰显！
“力量！需要更多力量！”沈凡的眼神变得锐利如鹰隼，在冰冷的月光下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仅仅是一潭次级的寒水阴元，就能让永恒之心爆发如此力量。若是真正的玄阴葵水，乃至更高级的天地奇珍呢？那盘踞在丹田壁垒上的蛛网裂痕，在永恒裁决之力淬炼后，虽然依旧狰狞，却透出一种历经神火锻打的、无法摧毁的“本质坚固”。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这副“废玉”躯壳，似乎具备了承载更强大能量冲击的潜力！只要能量足够，永恒之心恢复，这裂缝或许并非不能弥合！真正的境界之路，曙光乍现！
狂喜之后是更加迫切的焦灼。寒潭阴元被吸干，短期内不可能再生。资源！他需要修炼资源！大量的、能支撑永恒之心复苏和自身修炼的资源！在这紫云宗底层，如同枯井中的一只蚂蚁，如何寻得？
强烈的渴望驱动着他。几乎是本能地，沈凡的目光顺着寒潭水流的上游望去。那里是后山更深处，月光无法完全穿透浓密的山林，显得一片朦胧黑暗，透出原始而危险的气息。据说，那里接近宗门划定的后山禁地边缘。
沈凡一咬牙，迈步便走。此刻的他，被希望和变强的欲望炙烤着，对宗门规矩的忌惮暂时被压了下去。禁地又如何？若能寻到一丝机缘，冒点险也值得！
他没注意到的，或者说以他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察觉的是，在他动身的那一刻，丹田深处那片沉入绝对沉寂的永恒之心壁垒，极其微弱地、几近于无地闪烁了一下，其核心位置似乎有亿万分之一缕暗金丝线颤动了一丝，仿佛在预警着什么超越极限的存在即将出现，但这波动太过微弱短暂，被急于寻找机缘的沈凡彻底忽略了。
循着水流的方向，沈凡拨开纠缠的荆棘藤蔓，深入林木愈发稠密的山林。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连虫鸣鸟叫都稀疏了许多，只剩下风吹过林梢的呜咽和自己踩在枯枝败叶上的沙沙声。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古老压力感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一处断崖壁立千仞，断崖下并非寒潭那般水潭，而是一大片氤氲着浓郁寒气的沼泽湿地。月光被此地浓郁的雾气扭曲，光线变得诡谲。雾气深处，似乎隐隐有不规则的反光，像是碎裂的镜面。
“这里的寒气…似乎比寒潭精纯一些？但怎么感觉怪怪的…”沈凡微微皱眉，体内那缕微弱的永恒真气被外界更强的阴寒之气刺激，自发地运转起来抵御严寒。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试图分辨雾气中反光的来源。
就在他刚刚踏入那片布满枯骨般朽木的沼泽边缘时——
“咔嚓！”
沈凡脚下猛地一滑！他下意识低头看去，自己竟踩在了一块看似坚实、实则完全被寒霜覆盖、滑不留脚的朽木上！身体瞬间失衡，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前方那片氤氲着不规则反光的雾气，在他身体失去平衡前倾的刹那，如同被石子打破平静的水面，骤然剧烈波动起来！空间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扭曲！一个微型的、完全由寒气与空间之力构成的、极其隐蔽的入口瞬间张开又瞬间缩小！
沈凡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将他拽了进去！眼前景象天旋地转，仿佛被塞进了滚筒！身上的杂役服被无形的力量刮擦得嗤啦作响，皮肤传来阵阵撕裂般的隐痛！
“糟糕！传送阵？！”沈凡心中警铃大作，但此刻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想象中的坚硬地面并未出现，反而软软的、还有些弹性，甚至带着点……草木清香？
“哎哟喂！谁？！哪个不长眼的小混蛋打扰老夫睡觉？！砸死我了！”
一个气急败坏、尖锐又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沈凡脑袋旁边炸响！伴随着的，还有一股浓郁的酒气和某种草木汁液混合的古怪味道。
沈凡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半晌才缓过劲来，挣扎着抬起沾满枯草泥土的脸。
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
周围依旧是浓郁的白雾，但这雾更奇特，其中仿佛流淌着细微的金色光点。地面长满了厚厚的、足有半人高的、闪烁着微弱银斑的奇异苔藓，踩上去就像铺着上等的绒毯，难怪不疼。西周视野很差，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极其高大的、形态怪异的石笋状轮廓。
而此刻，在他脸前面，不到半尺的地方，是一双沾着泥污、裹在破旧草鞋里的大脚丫子。脚趾头还顽皮地动了动。
沈凡僵硬地，一点一点地，顺着那双脚往上挪动视线。
破破烂烂、分辨不出本来颜色、露着棉絮的麻布裤子。一件同样破烂、松松垮垮、上面沾满各色污渍看不出图案的道袍。枯瘦、皱巴得如同千年老树皮的脖子。
再往上，一张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如同顶着一团枯草鸡窝的脸映入眼帘。
这张脸绝对有特色！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此刻正瞪得像铜铃，充满了被惊扰美梦的愤怒和不耐烦。眉毛粗短，很有个性地向上飞扬。皱纹深得可以夹死蚊子，鼻子有点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冻的，或者纯粹是酒糟鼻。一张嘴咧着，露出几颗稀疏却异常洁白发亮的牙齿，正吹胡子瞪眼地盯着沈凡。
最醒目的，是他脑袋顶上那根枯草，颤巍巍地竖在鸡窝般的乱发中间，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
“看什么看？！摔傻了？！赔钱！赔我的灵玉参！你这小混蛋一屁股坐碎老夫刚挖出来暖床的千年暖玉参！一百年才发芽！一千年才能长出点暖意！你拿命赔都赔不起！”
老怪物（沈凡瞬间在心中给他定了性）一边跳脚大骂，一边小心翼翼地捡起沈凡身边几块碎裂的、还散发着微弱暖意和草木清香的白色根茎，肉痛得脸都皱成了苦瓜。
沈凡：“……”
他脑子一片空白。
摔懵了。
更被眼前这个脏兮兮、奇奇怪怪、口口声声说他坐碎了一千年暖玉参的老家伙骂懵了。
这里是哪？这老怪物又是谁？宗门后山禁地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而且…鬼？这老头虽然古怪了点，但身上气血旺盛，明显是个活人。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雾气弥漫、寂静得可怕的鬼地方，配合上老头那张脸和那一头乱草…沈凡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飙到了一百八！
“前…前辈…我…我无意闯入…走…走错了…”沈凡强压下心悸，挣扎着想站起来，声音带着点颤音。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绝对惹不起！刚刚那神鬼莫测的空间入口就是明证！
“走错了？”老头把碎玉参小心翼翼收进怀里，然后叉着腰，凑到沈凡面前，那张皱巴巴的脸几乎贴到沈凡鼻尖，呼出的热气带着浓郁酒臭。他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沈凡，眼神由愤怒转向狐疑，又由狐疑变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兴趣？仿佛在看一件稀罕的玩具。
“啧啧…一个破脉废玉？不对…这气息…有点意思，有点意思哈…”老头猛地抽了抽鼻子，像狗一样在沈凡脖颈处嗅了嗅，浑浊的老眼骤然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精芒！那光芒只是一瞬，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混不吝的老顽童模样。
他猛地一拍大腿，吓了沈凡一大跳：“哈！老夫明白了！是不是外面那些小崽子觉得我老头子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特意派你来给我解闷的？这主意好啊！来来来，别跪着了，老夫看你骨骼清奇，虽然是个破脉的废材，但这份胆量倒是少见（敢砸碎我的暖玉参！），傻愣愣的有趣劲儿更是深得我心！正好！老夫缺个端茶倒水、陪吃陪聊的小跟班，就你啦！”
沈凡：表情头大。
神TM小跟班！这老疯子怎么回事？！
“前辈！误会！我是紫云宗弟子，无意闯入此地，绝非受人指派！弟子这就告退，绝不打扰前辈清修！”沈凡语速极快，只想赶紧脱离这个诡异的地方和这个恐怖的老疯子。
“告退？”老头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狡黠的弧度，那双看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促狭的光芒，“这‘云隐雾幻界’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么？没有老夫点头，就算你们那个当宗主的小木头亲自来，也休想找到出口！嘿嘿，小废物…哦不，小沈凡是吧？认命吧！跟着老夫混，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沈凡浑身汗毛倒竖！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是废玉？！那个“宗主的小木头”又是谁？！他刚才说的“云隐雾幻界”……这名字听起来就不像是紫云宗普通禁地！
一个荒谬绝伦、又让人毛骨悚然的念头猛地窜上沈凡心头：难道这其貌不扬、疯疯癫癫的老怪物……是……？
就在这时，老怪物似乎玩够了，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沈凡面前，身体虽然依旧佝偻，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在眨眼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股泼皮无赖的气息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邃与浩瀚！
一股无形无质、却厚重如山岳、广博如大海的威压，如同沉睡的远古巨龙微微睁开了眼睛！虽未刻意释放，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道韵气息，便让沈凡感觉自身渺小如尘埃！丹田那缕永恒真气瞬间凝滞！灵魂深处传来窒息般的悸动！这是超越了他认知极限的力量！
沈凡只觉得双膝一软，“噗通”一声，竟是控制不住地单膝跪了下去！
老怪物俯视着他，浑浊的眼中此刻清澈而威严，带着洞悉万物的沧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小废物，别乱猜了。”
“老夫道号——紫虚。”
“紫云宗上代掌教，现任太上……”
“大长老！”
咔嚓！
仿佛一道无形惊雷狠狠劈在沈凡的天灵盖上！
紫…紫虚？上代掌教？！太上…大长老？！
那个传说中早己仙逝数百年的、紫云宗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他还活着？！
还在这宗门最隐秘的禁地深处，当个……老疯子？！
而自己……刚刚砸碎了他一千年的暖玉参？！还被他点名收…收徒？！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身份落差的荒谬感，让沈凡眼前发黑，大脑彻底宕机。他呆呆地看着那张瞬间从疯癫老顽童变成绝世大能的脸，只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了起来。
紫虚真人看着沈凡傻掉的样子，似乎非常满意，捋了捋那几根稀疏的胡子（差点捋下一根来），嘿嘿一笑，得意洋洋：
“嘿嘿，小沈凡，以后要改口叫师父啦！算你小子运气好，老夫刚打盹做了个美梦，梦到收了个有趣的小徒弟代替小木头给我解闷，这不就砸中你了？天意啊天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