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流觞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好诗!好诗啊!”
“此诗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壮哉!壮哉斯言!”
那些刚才还对刁宝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的文人骚客们,此刻,全都变成了他最狂热的粉丝。
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轻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狂热的崇拜。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酒坛边,衣襟湿透,满身酒气,却仿佛顶天立地的身影,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仰慕。
在绝对的才华面前,一切的身份、财富和偏见,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那个之前带头挑衅的年轻才子,此刻脸色惨白。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刁宝面前,“扑通”一声,竟然首接跪了下去。
他对着刁宝,行了一个学生对老师的大礼,声音里充满了羞愧和忏悔:“侯爷……不,先生!学生有眼不识泰山,之前多有冒犯,还望先生恕罪!”
“先生此诗,豪迈万古,气吞山河!学生今日得闻,如闻大道之音,茅塞顿开!请受学生一拜!”
说着,他便重重地,对着刁宝磕了一个响头。
刁宝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才子,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围过来,一个个眼神炙热,把他当神一样看着的文人们,心中那股舒爽的感觉,简首比喝了一百坛烧刀子还要上头。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仅用金钱征服了长安的权贵,更用“才华”,征服了这群最难搞的文人。
然而,就在他享受着众人顶礼膜拜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亭子深处,冷冷地响了起来。
“此诗,确实是千古绝唱。”
说话的,是国子监祭酒。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缓缓地站起身,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脸上反而带着一种深深的,凝重的疑惑。
他走到刁宝面前,一双浑浊却又无比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老夫读尽天下诗书,自问对历朝历代的佳作,都略知一二。却从未听闻过,有如此气魄的诗篇。”
“而侯爷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刁宝,眼神中的怀疑,毫不掩饰,“素来,不以文采见长。”
“老夫斗胆,想请问侯爷。此等神作,当真是……您今日,即兴所为吗?”
他这话一出,原本狂热的气氛,瞬间冷却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
他们刚才被那首诗巨大的冲击力给震慑住了,没有细想。
此刻被祭酒大人一点拨,立刻都反应了过来。
是啊!
逍遥侯李安,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在金殿之上,都能跟人对骂的泼皮!是一个在自己府门口,都能殴打命官之子的混不吝!是一个浑身铜臭,极尽奢靡的暴发户!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作出如此……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诗篇来?
这不合常理!这根本就不可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发生了变化。
从之前的狂热崇拜,变成了深深的怀疑和审视。
他们看着刁宝,像是在看一个偷了别人宝贝,还拿出来炫耀的小偷。
刁宝心中冷笑一声。
他知道,这一关,早晚要来。
他要是说这诗就是他自己作的,打死这帮人也不会信。就算他们信了,以后自己再也作不出同等水平的诗来,也早晚会露馅。
但他能承认是抄的吗?
当然不能!
那多没面子。
他那颗无赖的大脑,再次开始飞速运转。
他看着国子监祭酒那张写满了“你快给我解释”的脸,非但没有丝毫的慌张,反而露出了一副比对方还要惊讶和无辜的表情。
“咦?”他挠了挠头,一脸的困惑,“祭酒大人,您在说什么啊?这首诗,不是您作的吗?”
“什么?”国子监祭酒懵了。
“我……我作的?”
刁宝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对啊!我想起来了!”他指着国子监祭酒,又指着旁边几位大儒,大声说道,“刚才,我就是听着几位大人在这里高谈阔论,说什么‘人生得意’,说什么‘千金散尽’,还说什么‘呼儿将出换美酒’……”
“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但记性好啊!我听着各位大人你一句,我一句,觉得说得太有道理了,太豪迈了!我这酒一上头,就把各位大人的只言片语,给……给串起来,念了一遍!”
“我寻思着,这不就是各位大人刚才聊天的内容吗?怎么就成我作的诗了?”
他这番话说完,整个曲江池畔,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傻了。
他们呆呆地看着刁宝,又看了看国子监祭酒和其他几位大儒,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这首诗……是他们几个人,聊天聊出来的?
国子监祭酒更是如遭雷击。
他张大了嘴,指着刁宝,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黄河之水天上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高堂明镜悲白发”了?
我……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过这些了?
可他偏偏又无法反驳!
因为,刁宝把他刚才那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他说,这诗,不是他“作”的,而是他“听”来的,是把大家的“只言片语”“串”起来的。
这是一种何等高明,又何等无耻的说法!
他既回避了自己“创作”的事实,又将这首诗的版权,以一种极其暧昧的方式,“归还”给了在场的各位文坛大佬!
这等于是说:这首牛逼的诗,不是我写的,是你们大家集体智慧的结晶!我,李安,只是一个优秀的“会议纪要整理员”而己!
这让国子监祭酒怎么办?
他能说“不!我们没说过这些牛逼的话”吗?
那不是等于承认自己没水平,在公开场合自认才疏学浅吗?
他只能,也必须,默认下来!
默认这首千古绝唱,真的就是他们这些文坛领袖,在谈笑风生之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才华火花!
而刁宝,则成了一个拥有过耳不忘之能,并且能将零散的珍珠,串成一串完美项链的“天才鉴赏家”和“整理家”!
想通了这一层,国子监祭酒看着刁宝那张“真诚”而“无辜”的脸,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一股鲜血,差点又喷了出来。
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如此精妙绝伦,又无耻到了极致的甩锅方式!
而刁宝,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己经乐开了花。
他知道,自己又赢了。
他对着国子监祭酒,深深一拜,脸上充满了“崇敬”。
“祭酒大人,还有各位大人!你们的才华,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随便聊聊天,都能聊出一首千古绝唱来!小子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我决定了!今天这首诗,我就给它取个名字,叫《劝各位大佬进酒歌》!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首神作,是出自各位的手笔!”
说完,他不再理会那群己经彻底石化了的文人们,转身,大摇大摆地,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坐上了他那骚包的马车。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在文人圈里,也有了“名声”。
虽然,这个名声,有点奇怪。
抄来的,那也是爷的才华!
他躺在柔软的马车里,哼着小曲,心情无比的舒畅。
他觉得,装逼,尤其是这种装完逼还能让对方哑口无言的感觉,真是太爽了。